2017年1月15日星期日

從“Imperial Presidency”退下來 的奧巴馬


  美國外交大老基辛格說,特朗普是近代史上前所未見(Unprecedented)的政治人物,奉勸各國政府領袖花一點時間、耐性認識及接受這個人物。基辛格的勸告實在很有道理,美國雖說實行三權分立又有成文憲法,但總統權力不是鐵板一塊,伸縮的空間不少,得視乎總統的性格及如何行使權力。著名歷史學者Arthur M. Schlesinger jr. (曾任甘迺迪總統幕僚在七十年代的名著The ImperialPresidency” 就對不同總統的權勢、權力作了仔細的比較,認為自小羅斯福總統以降美國總統這個職位的權力相對於國會持續上升,隱隱然有古代帝皇大權獨攬的味道,難怪他取了Imperial Presidency作書名。


  根據Schlesinger的說法,美國歷史上總統權力升降有不同的循環。從十八世紀末立國開始後的七十多年,總統因戰爭、開拓西部等問題不斷擴大權力,並開始繞過國會自行其事,特別在介入戰爭時一再出現先斬後奏局面。此外,總統任命的幕僚越來越多,令白宮不再僅是總統的居所及辦公室,更成為另一個重要行政權力中心。林肯總統期間可說是總統權力的第一個高峯,他不但以行政命令宣佈解放黑奴,在南北內戰期間更以三軍總司令的身份對新聞實行審查及限制部分公民權利以確保戰爭勝利。這樣行使權力大概開國元勛如華盛頓、Thomas Jefferson都沒有想到。


  也許是物極必反又或內戰血的教訓印像太深刻,此後七十年國會都盡力約束總統的權力包括外交及開戰權力,以防總統濫權。到一次大戰期間威爾遜總統決定派兵參戰,但整個參戰決定受到國會嚴格管制,正式向德國等宣戰經過國會通過。戰爭結束後的巴黎和會,威爾遜提出十四點計劃包括成立國聯(League of Nations) 希望維持國際和平,最終國聯成立了,主倡的美國卻因為國會反對而不能加入,令威爾遜總統面目無光。

  到一九四零年代情況再次逆轉,總統權力上升,國會權力相對下降,這當然跟小羅斯福有關。他為了對抗大蕭條搞的新政(New Deals)已大大擴張聯邦政府包括總統權力;其後到四一年正式參與二次大戰更令總統權力大增,國會為了確保美國戰勝幾乎是無條件支持小羅斯福的政策、作戰策略及人事任命。二戰後總統權力從杜魯門到艾森豪威爾到肯尼迪及詹森都沒有回到小羅斯福以前的格局,反而繼續擴張,進行小規模戰爭或Covert Operations 更已成慣例。杜魯門介入韓戰,甘迺迪插手古巴、越南更是不把國會放在眼內。Schlesinger的書寫到七十年代,他認為當時的總統尼克遜把Imperial Presidency發揮到極致,不但在軍事、外交上獨行獨斷(把越戰擴大至柬埔寨、派基辛格到中國破冰);在內政上則形同封建君主那樣大搞秘密活動,派人竊聽民主黨總部的水門事件就充滿東廠」密探意味。

  Schlesinger的書到七十年代為止,但他提出的觀察卻相當有用。近現代美國總統權力跟開國元勛時代固然不同,跟一次大戰的威爾遜也不可同日而語。是不是已形同「帝王」可以討論,但有越來越多不受限制、監察的權力卻是不爭的事實,特別當國家處於戰爭時,總統更可憑藉三軍總司令的位置便宜行事,小布殊就以911與恐襲為理由發動兩場重要戰爭,花掉近萬億戰費,國會及其他人一點辦法也沒有,逼得奧巴馬為他執手尾,逐步徹走駐伊的數萬美軍。

  相比之下,奧巴馬由於較少在外的 adventure,除了擊殺拉登以外沒有讓美軍介入甚麼戰爭,再加上共和黨在國會刻意留難(連任命大法官的權力也被廢去),以二戰以後的總統計,他大概最不符合Imperial Presidency的描述。

  他的繼任人特朗普向來對所謂due process 或規矩視若無睹,競選時已破盡成規,上任後肯定任意行事,以「帝王」自居,未來四年肯定會更像個imperial president。


延伸閱讀: "The Imperial Presidency", Arthur M. Schlesinger Jr. 

Reprint edition,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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