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31日星期三

倫敦將如利物浦般殞落


  香港會不會被邊緣化,是否正被邊緣化的議論時有出現,當年爭論建不建高鐵香港段的時候就有分析指香港沒有納入高鐵系統的話將會變成中國經濟地圖上的盲腸,沒有正面作用還隨時可以被切除。高鐵快要落成,又有人說香港如不融入大灣區或一帶一路計劃會被邊緣化,失去樞紐的位置。
  「大灣區一帶一路究竟最終能產生甚麼效益仍是紙上畫餅,要把香港的前途及發展跟這兩個project掛鈎更是想得太遠。不過,偉大城市起起落落,升升沉沉是常態,史上從未出現過一個永垂不朽的城市,比較接近的要數意大利的羅馬,公元前二世紀已是輝煌古都,到今天仍有些殘影;跟她同期的如雅典、中東的巴比倫城、埃及的第比斯、漢朝首都長安不是灰飛煙滅就已是廢墟中重建的新城,連過去的影兒也找不到。
  中世紀地中海城邦如威尼斯,Genoa富甲一方,成了歐亞非經濟合融樞紐,可當Ottoman帝國勃興阻斷西歐通往印度之路,歐洲各國改向不可知的大洋(大西洋)挺進,威尼斯、Genoa等登時盛極而衰,變得無關痛痕。
  剛看罷歷史學者Tristram Hunt寫的帝國城市: 成就大英帝國的十座殖民城市Ten Cities that Made an Empire),他展示了城市升沉如何跟國家氣運以至歷史洪流密不可分,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十個城市中有香港的份兒,但最教人唏噓的是利物浦這個曾經跟倫敦比肩的偉大港口城市,它的起落就像歷史開了當地居民一個玩笑般。
  從十七世紀後期開始利物浦成為英格蘭西北部(面向大西洋)主要港口,但真正冒升為世界級港口是在十八世紀末開始,首先支持着它起步的是煙草與食糖的出入口,加勒比海(英國稱為西印度群島)的蔗糖運到利物浦再轉送到英國其他地方以及歐洲,打造了利物浦的碼頭、倉庫,或當代稱為的物流設施。
  不能不提的還有奴隸貿易,到十八世紀末有五成英國的奴隸船從利物浦起航,船隻先往南到非洲西岸裝運奴隸,送到西印度群島,再運回棉花、蔗糖……;後來又加上把附近蘭開夏郡的紡織品運到新世界及印度。可以說,隨着大英帝國不斷擴張市場,財富與影響力,利物浦這個港口變成服務全球不同角落的超級海港,她怎能不飛黃騰達,成為全球船務中心兼金融重鎮,連船王董浩雲也得把長子董建華送到利物浦大學唸船務課程。

  1900年前後利物浦市流傳這樣的話:地球上還沒有哪一個地方的人,是在利物浦的下船處找不到的,也沒有哪一個偏遠地方的物產未曾通過利物浦的碼頭或倉庫
  俱往矣。二次大戰後大英帝國開始快速 liquidate,殖民地一個一個獨立;1947年印度獨立打擊最大。沒有這顆帝國冠冕上的明珠,流經英國包括利物浦港口的人流、貨流大幅減少,再加上英國工業逐步空洞化,造船業又被從日本等後起之秀取代,再加上大西洋間貿易增長遠遜太平洋,美國又不再借用英國港口運貨到歐洲,而是直接停泊如漢堡、唐特丹等港口,甚至英國東南部的港口也分去了利物浦的生意
  從六十年代開始,利物浦逐步面目全非,圍繞着運輸、物流打造的保險、併購、金融產業南移到倫敦,69年最後一家以利物浦為總部的銀行被Barclay 吞併成為利物浦衰退不可挽回的標記。隨着大量工作職位包括白領工作消失,城市的中、上階層大半離開,剩下大量用木板封起的房屋,遭人棄置的地方,街角彌漫一片絕望氣氛。八十年代不斷出現的城市暴亂既是絕望的最後反抗,也是埋葬這偉大城市的最後一口棺材釘。自此以後,人們對利物浦的記憶只是披頭四樂隊的故鄉及過氣足球班霸。
  利物浦從盛到衰不過半世紀的事,跟英國在全球影響力退潮密不可分,人力可說難以挽回;明年英國正式脫歐,她在歐洲及全球影響力將進一步縮減,倫敦會否變成另一個利物浦實在令人憂慮。

2018年1月25日星期四

「首置」莫忘與「僭建」失憶



  雖然見識過位於九龍塘唐英年大宅地下的二千呎「唐宮」,但看到律政司司長鄭若驊屯門海詩別墅的千呎僭建地庫還是有大開眼界的感覺。那千呎地庫劃分了多個不同用途的空間,有二百呎的band房,有至少可以放200支酒的酒窖,還有過百呎的私人影院與寬敞休息室。不要說擠在劏房、籠屋的市民,每人平均居住面積只有幾十平方呎的公屋居民,死慳死抵才能買入四百呎樓宇讓一家四口居住的中產階段只怕也恨得既流口水也牙痕痕。
  更令人不解及氣結的是,近十年來一直享用這千呎僭建空間的鄭司長一直在說自己太忙沒在意千呎地下室是僭建的,那她在夾band、嘆紅酒、窩在私人影院看電影時享受這偷來的空間時該是不忙的了吧,為何她仍然沒有為意這地庫是僭建的,是不應該存在的呢?
  直到東窗事發上任前的一刻,她才匆匆向特首報告,才不情願的向公眾披露。這真是因為太忙嗎?還是因為想蒙混過關公職與僭建兼得?還是以為自己是社會精英高人一等不必守一般市民的規定?
 其實,只要看看鄭司長如何處理她去年夏天購入的六千萬南區豪宅就知道,即使再忙也不會忘記涉及自己利益的事。那個同樣有僭建物的豪宅在去年八月買入,當時早已透過公司擁有多個物業的鄭司長卻記得利用「個人」首次置業的身份購買物業,省回超過六百萬稅款。技術上看,鄭司長先前買入的物業都是公司名義擁有,「符合」所謂首置的標準。可這個事例清楚反映,當涉及本身利益時,鄭司長即使公務、私務(訟裁、教書、公職)再繁忙還是不會忘記用盡各種優惠及着數來避稅,賺取最大的利益。
  把兩件事放在一起可見,同一個鄭司長在買豪宅時再忙也記得用首置」避稅,卻又可以隨便把天天對著的千呎僭建物忘記得一乾二淨。這教人如何信服!
  再看鄭司長近幾個星期處理僭建問題的方法、態度更教人感到疑點重重,難以釋懷。海詩別墅的大規模僭建曝光後,鄭司長沒有第一時間清楚交待、解釋及道歉已是不該,已反映誠信及政治判斷有重大問題。好了,等了又等尊貴的司長終於願意面向公眾,上電台phone-in節目解畫,平息風波。以政治術說來說,這是個come clean(洗底)的最好機會,找一個友善的媒體及節目讓你暢所欲言,把所有不見得光、未爆的炸彈先行引爆,一次過拆彈,讓風波就此平息。
  偏偏鄭司長卻還是左閃右避,說一半不說一半,在節目中不肯交代手上其他物業是否有僭建,到節目過後大半天即當天深夜才匆匆發新聞稿披露擁有的其他物業包括南區豪宅都有僭建物需要處理,會盡快向屋宇署提交方案及進行還原。早上的電台節目本該是準備充足有料全爆的時刻,可在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鄭司長仍然不肯全數交待,仍然把部份僭建問題隱而不說,到傳媒全力追訪調查下才在大半天後披露。這已不是擠牙膏式交代,而是刻意隱瞞!
  除了誠信、隱瞞問題,鄭司長的政治判斷、觸覺之差當可說前所未見。從憲制上看,特區政府官員除了向中央政府問責外也要向立法會及市民問責,當中立法會更是基本法明文規定負責監察政府及官員的機構,特首作為特區頭號官員也得定期向立法會交代,問責,有重大事件更會特別搞答問大會。律政司司長作為特區政府主要官員,發生涉及個人誠信的醜聞,自然更有必要到立法會向議員講清楚說明白。
  可事件發生至今超過三星期,鄭司長仍無意或不願到立法會作全面交代,出席專責事務委員會會議也扭扭捏捏,一時說本月尾可出席,一時又說到下月尾另一次會議才作回應,還再三強調出席會議是解釋工作計劃,不是交代僭建問題。這樣的態度完全視立法會及自己的憲制責任、政治責任如無物,不管甚麼派別的議員都沒有理由輕輕放過不作追究。要是像鄭司長那樣也可以過關,往後政府官員即使有甚麼醜聞惡行只拋下一句沒有考慮辭職就水火不侵冇需問責。這樣的立法會顯然比橡皮圖章更不堪!

2018年1月24日星期三

習大大勢成「普京2.0」

習大大勢成「普京2.0」

  中共上周煞有介事的召開十九屆二中全會修憲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從國家憲法層面確立習近平有着跟中共老祖宗毛澤東平起平坐的地位,超越前代領導核心包括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去年十一月中共十九大把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列入黨章已令他跟毛、鄧平起平坐,現在二中全會建議把習思想在三月人大會議列入憲法,將令他成為繼毛澤東以後第一個在世最高領導人把個人名義的思想列入國家大法內,成為指導思想。
  一眾黨內元老對習近平超鄧趕毛有甚麼想法外界不得而知,只知道這樣的做法對強化憲法的權威有害無益,令中國更充滿人治色彩,跟法治越來越遠。
  習思想入憲除了要跟老祖宗平起平坐以外,更充滿向俄國新沙皇普京看齊的味道。普京自二千年從葉利欽手上接過總統大任位及權力,到如今掌政已十八年;較早前他宣佈將會在三月份再參與總統大選,預計可順利勝出而連任至2024年,令他大有機會掌握俄國政權四分一世紀,比羅曼諾夫王朝的舊沙皇不遑多讓。
  本來,俄羅斯憲法及法律對總統任期是有限制的,只能連任一次就不能戀棧。可普京看準大權不能旁落的道理,在任總統最後階段來個權力交易,暗中改變國家的權力架構,從總統制為主的雙元首制變成以總理為主的體制,總統則形同國家象徵,實際權力則由議會選出的總理掌握。那麼,掌握議會多數的政黨是誰呢?正正是普京領導的政黨。
  就在偷天換日下,普京從總統變成俄國總理,他的左右手梅德韋杰夫則成為俄國總統。當時就有俄羅斯傳媒譏諷這是「蝙蝠俠」體制,普京是話事當主角的蝙蝠俠,身為總統的梅德韋杰夫則是小弟「羅賓」!
  權力與名位不符的尷尬情況維持了一任總統就結束。梅德韋杰夫不但只任一屆,還在任內把總統任期改為六年一任,到普京2012年重為馮婦,他就可以連任直到2024年。要是到時候他身體還可以,普京隨時再以其他方式延長自己的權位。
 習近平向來對普京式的管治甚有興趣,多方模仿,包括如何打壓異見,如何鞏固及延長個人權力。普京透過政治與法律手段不斷鞏固、延長自己的權位,習近平看在眼裏既羨慕又禁不住學習。先把自己置於中共這個執政黨的頂峯還不夠,還得把自己最高權威的地位放進憲法中,既可以進一步確立權威,又可以透過國家最高法律確立自己的至尊位置,做到名實相符。

  往下來習近平就可以堂而皇之把上幾代領導人定下來的固定任期及退休制度拋到九霄以外,按他自己的需要、身體狀況決定自己是當十五年、二十年甚至二十五年國家主席,像普京一樣長期集大權於一身,誰也不能從政治上、法律上以至憲法質疑習近平的做法。試想想,連憲法也寫明習近平思想是指導中國發展的規範及指引,由他個人親自推動把思想落實在政策、法律上實在順理成章,理所當然,不管黨內外都難以阻止及反對。
從這個點上看,習近平比他的「老師」普京走得更前,去得更盡。
  四十年前啟動的改革開放以拋棄僵化思想,敢於改革創新,打破人治及個人崇拜為號召,總算讓中國從文革,從個人專權及朕即天下的噩夢中走出來,邁向現代社會。四十年過後,習近平卻銳意樹立自己的權威,把自己變成另一個毛澤東,把中國再次推向人治及個人崇拜,令政治改革跟經濟改革兩條腿一隻向前走一隻向後走。這樣下來,中國不但不可能走得遠走得穩,更會把過去幾十年的改革成果毀於一旦,令文革的幽靈重現中國。

2018年1月21日星期日

悼我的好友 仰止


  毅成(仰止)兄走了。
  他走得瀟灑。前幾天在Facebook留下「愛各位」幾個字,沒多久就悄悄的到了彼岸,沒有道別式,不打算留甚麼墓碑或甚麼牌子,看透了塵世物事的朝露與虛幻。
  抱歉沒有毅成兄那份瀟灑,想用一點文字跟朋友、文友送個別。
  大概一個月前最後一次跟毅成飲茶午聚(當時沒想過是最後一回)。他精神不錯,說話的時候有點喘,但思想清晰敏捷,一貫的通達戲謔;胃口也不錯,放下了戒口這回事,雖不像以往可以一次鯨吞半打蛋撻、揶撻或四、五個奶黃包,但每種點心都嚐了。大家聊得起勁,從「舊舗」的坎坷到香港的淪落都說到。毅成兄還期盼三月立會補選可投票(不忘加一句改變不了大局),然後再到日本賞櫻。
  結帳時毅成兄堅持做東,請大家飲茶,我等有「免費午餐」卻之不恭,忙說過了年再大吃大喝一番,到時候由我找數。在商場大家作別,毅成兄說得到附近的書店逛逛,解解心癮,翻翻新出版的書,看看有沒有可以一看的作品。
  不知道毅成兄那天在書店有多少收穫(他好歹會買上幾本),可他對讀書這回事真是愛得深,愛得痴,是至死不渝的事。而他對書的熱愛也惠及朋友與身邊人,家裏就有好些日本推理小說是毅成兄的餽贈。
  認識的朋友中,毅成兄可說是最博學的了。自問興趣算雜看書也勤快,但跟「學富五車」的毅成兄相比實在遠遠不如。一般運動他當然懂,連美職捧、美式足球也瞭如指掌才真箇不易。
  幾年前大家還在堆填區一起打拼,某天公司「高層」飯局剛好碰上諾貝爾文學獎公佈的時刻,得主是秘魯作家Mario Vargas Llosa(因寫這篇文章再在網上核實)。大家正在為這陌生名字發愁之際,毅成兄立時如數家珍的說他有些甚麼作品,文字的風格特色如何,跟其他南美作家如馬奎斯有何分別...。那一刻除了佩服還是只有佩服。
  年前把報上雜文輯錄成書,找毅成兄寫推薦序,他二話不說就送來洋灑千言,讓彼此添了份文字緣。緣起自有緣落,用文字送別好友算是圓了這份緣吧!
  毅成兄,走好。

2018年1月18日星期四

冬奧外交」只是門面功夫


  踏入新一年才不過十天,朝鮮半島局勢似乎有了180度轉變,原本劍拔弩張的38線忽然對話停不了。先是中斷了的兩韓軍事熱線恢復通話,然後是南北韓官員就參加平昌冬奧達成共識,北韓方面宣佈會派出運動員、啦啦隊及官員出席盛會,還有可能會組成聯隊參賽。南韓方面則已跟美國聯繫把原本的軍事演習推遲到冬奧以後甚至三月再算,南韓總統文在寅還公開表明願意跟北韓領袖金正恩會面,甚至向來最愛跟金正恩鬥咀的美國總統特朗普也說條件適合的話自己可以跟北韓對話。
  那朝鮮局勢是不是有真正及實質改善呢?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北韓核武發展計劃已有小成,跟真正擁有核子武器甚至可攻擊美國部份地區核武相距不遠,只要再拖延些日子,全球面對的就不是北韓有沒有核武的問題,而是有多少的問題。在達到這個轉捩點以前,北韓會用盡一切方法包括佯裝和解以保證核計劃能全速進行,不受干擾。
 而既然北韓不放棄核計劃,美國及國際社會仍有可能以武力襲擊北韓以除後患。另一方面,若北韓成功擁有核武,整個東北亞的勢力平衡、軍力平衡將會天翻地覆,核威攝及訛炸將會無日無之,朝鮮半島根本不可能有太平。
  美國方面,特朗普政府同樣沒有改變態度,依然把向北韓動武列為政策選項之一,口氣之強硬沒有任何變化。再加上特朗普未來半年到大半年隨時因通俄門調查及共和黨內閧而處於劣勢,極需要借外交、國安危機轉移視線。北韓金正恩政權就是最現成、最合理的動手對像,角色猶如2003年的伊拉克暴君薩達姆一樣。只要想到這一點,就能明白當前的所謂緩和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主要是美國、北韓各自buy time 而已。
  南韓總統文在寅的確有心有意推動和解,希望一舉解決朝鮮核危機。要知道南韓內部政治力量一直有兩派,一派保守、親美,上兩任總統李明博、朴槿惠以至較早前從軍人轉為總統的盧泰愚都屬於此派。這個陣營前身是日治時代與日本合作的政經精英,韓戰後則一面倒向美國,爭取美國支持,此所以這一派向來主張對北韓強硬,並把反對他們的人如工會、學生領袖說成是北韓間諜或同情者。
  另一派則從反抗日治開始大力支持朝鮮統一及獨立自主,抗拒外力包括美國干擾;他們希望跟北韓加強溝通對話,甚至憧憬能以政治方式達成兩韓統一;這陣營的代表人物是金大中、盧武鉉。文在寅正是盧武鉉的左右手,他致力推動緩和,爭取北韓參加冬奧,希望打破核對峙僵局實在自然不過,也是對支持者的交待。
  問題是南韓在處理朝鮮半島核危機的角色非常有限,文在寅的努力頂多只有短暫及表面作用,解決不了問題。在北韓金正恩政權眼中,美國才是真正的對手及話事人(特別在軍事控制權方面),只要美國不改變態度,不承認北韓是核強國,南韓說甚麼也不管用,頂多只能讓金正恩拿來向民眾示威示威。
 美國同樣有自己的算盤,不會輕易接受南北韓自行達成的任何軍事、外交協議;南韓也不願意冒開罪美國的風險對北韓作太大的讓步。南韓外長康京和就一再重申兩韓對話不能影響美韓在安保及外交上的合作。
  其他重要角色特別是中國對南北韓直接對話當然歡迎,但她同樣明白美國、北韓的態度才是問題的核心,她才不會對北韓參加冬奧過於雀躍,頂多來個樂觀其成,不會加強外交動作。
  既然,中、美、北韓各有懷抱,立場依舊,朝鮮核對峙局面怎可能真正紓緩呢?

2018年1月16日星期二

歷史偉人與罪人


  作為一個歷史人物,英國名相邱吉爾可真是不朽。他從首相之位退下來超過六十年,逝世也已是半世紀的事,可有關他的文章、書籍、影視作品仍不絕於市。有出版社再三出版他的演講集、書信集,有作者重新寫他的傳記。有的再次把他的二戰回憶錄Gathering Storm 搬上電視,還找來老牌演員Albert Finney (阿爾拔芬尼)演這位名相。
  此外,還有那些講他飲飲食食生活品味的著作。如以他命名的香檳:Pol Roger Winston Churchill,最新上市的年份是2006 (只有好年份的Pol Roger才會配上Winston Churchill的品牌)。
  最新力作要數「黑暗對峙」(Darkest Hour)這齣剛上畫的電影。它像近年不少講述歷史人物或事件的作品那樣以小看大,從個別故事或歷史段落觀照更大的歷史格局,以此添一點深度及人味,減一點cliche與說教。試想想現在再拍一齣從慕尼黑協議到四零年法國投降的大部頭歷史電影只怕誰也淡出鳥來。
  以電影比電影,「黑暗對峙」比較早前上映的Dunkrik(鄧寇克)好看,多些感染力與張力,抓住正邪對決核心之餘也沒忘記人性的軟弱與掙扎。加利奧文靠增肥及化妝術擔演名相邱吉爾算是不錯,可惜表情多了點凝重,少了點playfulness,比阿爾拔芬尼稍遜一籌。一些喜好冒險及吃喝玩樂充滿maverick意味的邱翁要演活不容易。
已有不少人寫過這齣電影,有的借電影諷今,也有以電影論世局世情。這裏想特別談一下和與戰的問題。電影中對主和的首相張伯倫及外相Lord Halifax算是手下留情,儘管最後還是以「事敗」離職收場,但至少讓他們闡述了主和及希望談判的理據,不至於被簡單化為懦弱的賣國賊。
  也許學者、電影人早該為張伯倫及Halifax呼呼冤。從歷史回望,他們代表的appeasement policy已被釘在恥辱之柱上,大概永生不能翻身。但其實他們並不是少數派,在英國三十年代的 political establishment 其實是多數。他們選擇議和其中一個主因是一次大戰的慘痛教訓。
  從火力、戰爭的激烈程度看,二次大戰當然比一次大戰更厲害,但一次大戰死傷人數特別是青壯男人的比例卻高得多。法國有超過140萬士兵陣亡(大部分是16-45歲的男人),德國有200萬,英國本土也接近一百萬。每一條鄉村,每一個小鎮都豎立了紀念碑紀念一次大戰當地的陣亡將士。這樣廣泛而慘重的人命犧牲是前所未見的,此所以英國人所說的 Great war說的不是二戰而是一次大戰。
  更值得注意的是,一戰陣亡將士遍及各階層,從貴族子女到牛津劍橋畢業生到礦工無一倖免。戰後有統計就指牛劍兩家精英大學的學生中有百分之二十在一戰中灰飛煙滅,埋骨異地,傷了大好家庭也大挫國家元氣及人才庫。
  張伯倫及Halifax都是一戰走過來的人,他們內心絕不情願再爆發另一場曠日持久的歐陸total war 式大戰,希望回到十九世紀那樣的有限戰爭。希望像一戰前般讓德國拿回一些地盤、利益,大家便可以相安無事,繼續在原來的秩序正常過活。這正是為甚麼張伯倫從慕尼黑帶回讓德國成為中歐霸主(佔領捷克)的協議時會真心相信協議是"Peace of our time"。
  再從理性上看,1940年5月德軍橫掃中、西歐,法國瀕臨投降邊緣,英國僅有的一支幾十萬人常備陸軍則被重重包圍於Dunkrik,隨時全軍覆沒。從軍事、政治常理看,英國根本無力跟德國戰下去,他們更認定不管邱吉爾的演說如何振奮人心都不是能扭轉戰局。與其英國全軍覆沒後被佔領倒不如在仍有點籌碼時體面的認輸講和以保存元氣。從realpolitik 而言,這樣的考慮不能算錯,嘗試和談怎可能是錯呢?
  可惜,他們的對手是非常規的對手:希特拉及納粹主義。他們要的是對手全面馴服,他們要以極權主義消滅其他文明。面對這樣的人,只有邱吉爾的「獅吼」才能保住尊嚴,只有邱吉爾才能成為希特拉的對手。偉人與罪人就這樣定下了。

2018年1月15日星期一

鄭若驊,還要躲在「奶媽」身後到幾時?

鄭若驊,還要躲在「奶媽」身後到幾時?

  自從那位人大法工委主任李飛發出「一言九鼎」的豪言壯語,一派我說是就是的氣燄後,香港官場立時受到感染,其中特首林鄭月娥「染病」最快最深,已禁不住一再擺出「我說了算」的姿態。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律政司司長鄭若驊的僭建風波。
  自從「醜聞」被揭後,當中的謎團只有越來越多,公眾的質疑越來越大,支持二人的聲音則寥寥可數,甚至建制派也提不出甚麼有力的理由為「雙鄭」保駕護航。可是,林鄭月娥並沒有進一步解釋,也沒有要求鄭司長面向立法會及公眾澄清各項事實,只是堅持鄭司長沒有隱瞞也沒有誠信問題,可以繼續擔任司長,不用多加解釋。
 更厲害的是,林鄭月娥原來還特事特批讓鄭司長上任後做幾項兼職,包括繼續處理手頭上的仲裁個案,在清華大學任教仲裁課程,並可擔任私人公司董事及大股東。她對這些「特批」同樣沒有多加解釋,只說是基於「實際及極特殊情況作出合情合理安排」,至於是否有先例或有甚麼主要官員曾有類似安排,林鄭及特首辦一概沒有交待。像這樣一人信了算,一人說了算的氣燄,不但完全承襲了李飛「一言九鼎」的精神,甚至可說是青出於藍,「鼎上加鼎」!
  問題是,林鄭以「一言九鼎」方式力挺鄭司長過關只反映特區政府及鄭司長詞窮理屈,根本找不到足夠的理據為鄭司長圓謊。從已公開的資料看,鄭司長的大宅在她買入的時候已有僭建物存在,在她找銀行做按揭的時候那些從地牢到天台屋的僭建物也沒有消失,到她決定接受律政司司長任命時它們依然存在。換言之,從08年鄭司長購入的一刻大宅就已有僭建物存在(後來有沒有加建得待屋宇署調查後才能確定),說她近十年來對過千呎的僭建空間完全視而不見,完全無感覺實在有違常理,教人難以置信。
  正因為難以置信,公眾才會期待特區政府及鄭司長多加解釋,多作澄清,誰知如此合理的要求只換來左一句「我相信事實如此」,右一句叫大家包容,然後就想匆匆了事。這樣想以一言堂作風代替合理解釋的做法除了詞窮理屈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不但在向公眾解釋上「一言九鼎」,在主要官員任命制度上林鄭的倨傲同樣如是。政治問責官員從政治助理到司長人人都公務繁忙,出席會議、看文件、接觸公眾忙個不停,一天24小時也不夠用,連家庭也不易兼顧,更不要說當甚麼兼職了。律政司司長是僅次於特首以下的司長,身為整個政府的法律顧問,又得為大小案件的檢控決定負責,還得跟各地法律界人士交流,工作壓力及忙碌程度比局長及其他問責官員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使盡全力也未必能做好本份工作,更不要說兼職。
  過去三任司長不管是梁愛詩、黃仁龍還是袁國強任上都全力以赴,從沒聽聞他們有甚麼兼職,林鄭月娥為甚麼可以容許鄭司長在任期間繼續兼職,難道她認為現在的律政司司長工作比以前清閒,又或是鄭司長能力比前幾任司長高幾班,半力就可以做好繁重的律政工作?
  最要不得的是林鄭及鄭司長完全沒有交代兼職跟她在律政司的工作有沒有利益及角色衝突,有沒有損害公眾利益,一切只憑林鄭一人說相信就了事,實在兒戲之極。要知道主要官員、高級公務員都有清楚的指引、守則申報利益,防止利益衝突的情況。這樣的制度有規有矩,絕不是由特首一人說了算,也不能只靠特首一人相信就算沒事。要是開了這樣的先例,那整套利益申報、避嫌制度乾脆取消就好了,只由特首一人說符合或不符合規定就好了!可是,市民能容忍行之有效的規章制度受人任意破壞嗎?市民能接受林鄭把法治變成人治嗎?答案當然是「不」!
  其實在鄭司長的僭建醜聞問題上,市民已非常包容,大家要求的只是鄭司長好好跟立法會及公眾解釋清楚僭建事件始末,當中有沒有知法犯法的問題。這樣的動作也不做,只想躲在林鄭的「一言堂」後面,怎麼還有臉叫市民包容。難道市民連知道真相的權利也不配有嗎?

2018年1月9日星期二

"Fire and Fury"展現的全球危機


  雖然絕不喜歡特朗普這個人及他代表的路線,卻還是禁不住第一時間在Amazon訂了那本大爆他內幕的新書"Fire and Fury"(已提早五天出版),希望可盡快看看特朗普及他的的宮有多亂,有多糟糕。

  未收到書以前先看了 New York Magazine搶先刊載的部份內容,內心泛起的是一陣陣寒意,擔心未來幾年作為世界唯一超強的美國在他管治下會出甚麼亂子,禍及全球。Michael Wolff筆下的特朗普其實跟大家在鏡頭前、twitter上「看到」的狂人總統差不不了多少,那就是無知卻喜歡認叻,無能又四出邀功,無恥又處處擺出英明領袖的姿態。單看他禁不住跟北韓金正恩比較那個「核按鈕」大(I got a bigger button)就反映他的幼稚可笑。

  但最教人驚心動魄的是特朗普在國安及重要問題上根本沒有固定的想法,很容易受身邊人擺怖。上台執政一年來,至少有三個人在白宮內力爭主導特朗普的位置,包括他的女婿庫什納(Kushner)、前首席智囊Steve Bannon、前白宮幕僚長普里巴斯。他們各有勝負但始終未能有效合作,令特朗普做事常前後矛盾,訊息不定,內部運作亂成一團,盟友伙伴根本無所適從,令美國的國際地位及影響力大幅下降。

  現在,這三個人不是離職就是已失勢;可特朗普身邊充斥更多不堪及只懂拍馬屁討他歡心的人,他在作決定的時候將會越來越無章法,越來越不管後果,因為特朗普已聽不到、聽不進不同意見。

  再說,這位被Michael Wolff 形容為沒想過會當總統的特朗普只聽信相識多年老友的話,其中傳媒大亨梅鐸更是他的知心密友,不但有空的時候會傾幾句,有要事也往往請教一番。先不管特朗普的老友如梅鐸有沒有自己的agenda,單是他隨意把國家機密、官場/白宮內幕隨便向老友們披露已帶來巨大政治經濟風險,令美國最高層決策變得更難估計,更搖擺不定。

  有些人質疑"Fire and Fury"作者Michael Wolff為了催谷銷量故意嘩眾取寵,而作為內容主要提供者的前白宮首席智囊Steve Bannon為了展示自己的權勢及影響力而誇大、扭曲白宮的情況。Bannon當然有他自己的agenda,包括全面騎劫共和黨,令它變成極右派的政治工具。但從2016年選戰到2017年中Bannon離開白宮前,他在白宮的人事任命、政策優次(封阻外來移民)影響委實相當巨大,逼走前白宮幕僚長更是「傑作」;再加上Bannon已另起爐灶,不再倚賴特朗普爭取影響力,他實在沒必要扭曲誇大白宮及特朗普各種可笑之處。

  再看近兩天特朗普的激烈回應就可以知道新書的確觸及他的痛處。上星期新書部分「抵死」內容(如他跡近禿頭)曝光後,特朗普立時指示律師發信警告出版社及作者,要他們收回書籍,不然將採取法律行動如起訴誹謗對付他們。特朗普個人還公開批評主要爆料人Bannon「失心瘋了」(lost his mind)。出版社在壓力下為免夜長夢多索性提早四天上市,從原定一月九日上架提前到1月5日。

  眼見阻撓不成,特朗普在剛過去的周末連發多個twitter批評作者「老作」及胡說八道,還着力為自己辯護,稱讚自己向來情緒穩定又非常聰明,勝任總統有餘,大家不必擔心。堂堂美國總統被質疑情緒、智力有問題已是大忌,只能靠自己站出來在social media辯護,沒有閣員及其他政治ally為他護航更反映他的「孤家寡人」困境。


  像這樣一個情緒不穩、智力能力有限又缺乏可靠幕僚支援的人居然手握全球最強武器庫「按紐」,一旦朝鮮半島有甚麼異動,特朗普先動手來個naval blockade或突襲是很有可能的事,引發的災難性後果實在難以想像。

2018年1月8日星期一

建制精英貪相


 鄭若驊僭建風波最教人搖頭嘆息的不是她處理得「論盡」,而是建制精英的「貪」。

 建築物僭建本來是單純法律問題,但近幾年已迅速變成重大政治問題。唐英年2012年喪失特首大位雖說背後可能有某些有力人士「發功」,但僭建「唐宮」重重打擊他的誠信及形像也是關鍵。就在各大傳媒24小時以吊臂車監察「唐宮」及宮中人一舉一動時,唐英年已輸掉「選舉」,即使後來梁振英大宅同樣有僭建也不能起死回生。自此以後,對任何從政者而言,「僭建」已不再是一時無心之失,而是涉及政治誠信及形像的重大問題,必需小心處理。

「僭建」還涉及更深層次的政治矛盾,那就是「階級矛盾」、「貧富矛盾」。香港最珍貴的資源就是土地及空間,2012年如是,2018年只有更厲害(北角新樓呎價6萬多),可以多佔、多找到一些額外的土地或空間,等同財富升值,市民不管貧富、不管住宅大小都趨之若鶩。然而,一般小業主頂多能在外牆僭建花架、花籠,既對公眾構成危險也容易被發現及投訴。近幾年屋宇署及政府加強掃蕩下,這類一般屋宇的僭建物已被清除得七七八八。

  建制精英住的豪宅特別是獨立屋卻不同。由於一般人、外人難以進入,誰也不知道屋內的情況,甚麼是原建築,那裏是僭建即使屋宇署人員也得找來大量圖則才能確定。換言之,獨立屋、豪宅形同僭建樂園,有兩層深的「唐宮」就是這樣鍊成的。

  測量界人士曾笑說,所有獨立屋都有這樣那樣的「唐宮」,只是外人難以察覺,政府難以取諦而已。這樣下來,精英們不但原來已住大屋,還可以透過僭建擴大可用空間,又不用向政府補地價,真可說便宜佔盡。精英與大眾生活空間原來是300呎跟3000呎的距離,僭建下則變成300呎跟5000呎之別。

  看在一般市民眼裏,僭建問題反映的是建制精英的貪相,是社會的不公,並完全蓋過他們的能力與貢獻。

  鄭若驊的僭建風波如何收科目前不得而知,但她既露出跟其他建制精英一樣的貪相,要再贏得公眾信任不容易。

2018年1月5日星期五

明治維新 「巧遇」改革開放


  踏入新一年總能找到一些重大歷史事件的紀念日,去年是俄國大革命一百周年,八九天安門民運那一年則是法國大革命二百周年。今年也不例外,對亞太區來說更是個饒有興味的年頭,因為2018年既是日本明治維新150周年的日子,也是中國啟動改革開放40周年的重要年頭。暫時看,日本對明治150周年的紀念活動主要以歷史、旅遊為主題,與明治維新關係密切的地方縣市如九州鹿兒島縣即前薩摩藩從幾年前就開始有倒數慶祝活動,今年將會踏入高潮,其他與明治維新密切相關的地方縣市如佐賀縣(以前的肥前藩)同樣有慶祝活動,只是規模小一點。

  中國對改革開放40周年同樣有一番盛大慶祝,而且政治味濃重。超鄧趕毛的習大大在他的新年賀詞中特別提到改革開放40周年(註:十一屆三中全會在1978年底召開,正式告別文革及大規模群眾政治運動年代,集中經濟改革及建設,放寬計劃經濟體制),強調要秉乘當年的精神繼續深化改革。借用他的原話是:逢山開路,過水架橋,將改革進行到底

  可以預見,隨着年底十一屆三中全會40周年的日子趨近,北京肯定有各種各樣的活動配合,出專書紀念文革固然免不了,各種座談會、學術會、學習會同樣會一浪接一浪。至於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當然不會忘記,只是紀念規格大概不會太舖天蓋地,至少不會像習大大在十九大後那樣獨佔所有官媒頭版,把其他常委壓下去的勢頭。

  兩個重要的歷史日子,中日兩國反應不一樣其實不奇怪。對日本官民來說,明治維新及開國當然是重要的歷史印記,大底沒有人會忘記,但它畢竟已是歷史課題,現實政治意義不大。官方高調慶祝可能惹來鄰國的猜疑,擔心日本想重拾當年的榮光,他們自然小心翼翼。  

  事實上明治維新不但是日本走向現代化的起點,也是日本近代向外擴張,走軍國主義道路的原點。明治年代兩場對外戰爭包括中日甲午之戰及日俄戰爭正正是日本爭取成為亞洲霸主及向外侵略的重大歷史轉折。為免引起麻煩及誤會,觸及中、韓等重要鄰國的歷史傷口,日本朝野自然小心從事。

  更重要的是,明治維新開創的西化強國之路日本已經走完了,她已成功脫亞入歐」,成為西方陣營的核心成員,在維持西方政治經濟秩序上扮演要角,也在國際舞台上取得了重要位置,可說已超額完成明治維新志士的願望。現在再呼召明治維新的精靈在政治上作用不大,也不能再指出甚麼新方向,日本政界不太積極也就不奇怪。

  中國的改革開放四十周年卻不一樣。到今時今日,習大大高舉的還是改革的旗幟(只限經濟)。他雖然不斷強調中國已進入歷史新時代、新常態,但改革開放提出的全面現代化目標還未達成,中國在世上執牛耳的產業、科技為數仍少。西方各國對中國雖比以前重視,但拿民主、自由、保護知識產權等批評中國的聲音不少。

  此外,中國在作為全球經濟核心的金融領域大幅落後,到現在人民幣仍不能自由兌換,人民幣在國際交易的佔比仍在五甲以外,連日圓、瑞士法朗也不如,只稍多於經濟規模比它小得多的加拿大元。

  由此可見,即使只是經濟上的改革開放過程仍遠未終結,更不要說政治、社會方面的改革。何況從政治需要看,78年啟動的改革開放大大沖淡了正統馬列主義的影響,讓官方意識型態幾乎只剩下黨領導這一條,並讓中共可以自由選用各種理論、想法搞經濟以至社會改革。對習大大而言,這等於讓他可以自由使用手上的權力搞各種點子,他當然甘之如貽,樂意大肆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

  不管如何,日本的明治維新、中國的改革開放都是影響歷史進程的重大事件,日後有機會再談。

 

2018年1月4日星期四

林鄭月娥,不要再欺騙港人!


  港大法律系張達明先生前幾天在社交媒體發表了一篇有關一地兩檢的長篇分析,講述他如何一直研究相關爭議,千方百計想了解為何北京及特區政府兩年多前偏要放棄在深圳福田口岸一地兩檢的方䓁,硬要在西九市中心地段設立不受香港法律管轄的內地口岸,削弱一國兩制之餘又在香港法制打穿一個大洞。經過反覆思索及跟負責官員見面後,他得出一個非常令人憂慮的答案。那就是北京及特區政府想借一地兩檢安排暗渡陳倉落實北京對香港的全面管治權,特別是削弱甚至廢除香港法院的違憲審查權,令特區政府及北京負責香港事務的官員未來可以為所欲為,包括隨意在23條立法時加入北京希望添加的內容,進一步加強對香港的控制。

  按張先生的分析,高鐵口岸設在深圳福田在法律上、經濟上、交通配套上最合理,因為全世界都只會在邊境地區實行雙向兩檢(常被引用的深圳灣口岸就是典型例子),絕不會在市中心地段及遠離另一司法區的地方實行一地兩檢。偏偏北京及特區政府都棄這個合理、方便、沒有複雜法律爭議的方案不用,堅持要在西九高鐵站實行一地兩檢,還恫嚇說不在西九通關就會變成兩地兩檢,又或把沒有效益把的高鐵炸掉

  多番討論,苦思研究下,張先生發現最可能的解釋就是北京及特區政府在玩項莊舞劍的把戲,表面上搞中港基建融合,實際上要落實北京對香港的全面管治權以至三權合作想法。按人大常委會上月底通過的決定,它可以在沒有任何基本法條文支持下確認特區政府有權割地兩檢,變相讓人大常委會不用釋法也可以輕易介入香港政策及內部事務,改寫基本法賦予港人的權利與自由。

  事實上按李飛「一言九鼎」的說法,人大常委會就香港事務作的任何決定就是法律,對香港法院有約束力,法官們必需服從。這樣下來,即使北京還未能插手法官任命,即使法官仍能獨立判案,但他們已不能不按人大常委會這太上判官的決定或指示判案,甚至因此不能再捍衛市民按基本法條文享有的權利。對張先生來說,這將會是所有珍惜香港法治的人最大的噩夢,也令香港無法再幫助內地朝法治國度邁進。

  在文章末段,張先生留下了幾句語重深長的話,寄語港人不會無恥地奉承、無知地擁抱、無奈地接受、無望地放棄,而是無畏無懼地緊守崗位及堅持信念,繼續捍衛我們珍貴的法治。看罷張先生的貼文心頭只覺沉重,因為他的分析是那樣鞭鋒入裏,細緻紮實;他的憂慮是那樣清晰可見,可說已把特區政府及北京在一地兩檢問題上的偽裝一一撕破,把他們的陰謀陽謀一一踢爆。更難得的是,張先生的文章不帶任何政治偏見及立場,有的只是一份愛護香港,堅持法治的心;有的只是一份希望內地真正進步及邁向法治的良好願望。文章的說服力實在無可置疑,不管甚麼護法、人大常委都難以反駁。

  很可惜,張先生及所有珍視香港法治的人面對的是橫蠻的北京當權者,不是無恥及不講理的特首及特區政府。京官們腦中口中只有一言九鼎,只有權力的傲慢,只想深入控制香港各個層面,連尊重基本法及法治的偽裝也放棄。無恥的特區政府官員則拼命為一地兩檢及人大常委會不受限制的權力護航,自我閹割一國兩制及基本法還誘騙市民接受。

  前天晚上,特區政府氣急敗壞的發表聲明回應張先生,卻提不出任何實質的反駁,只說言論是個人揣測,又再強調政府的一地兩檢安排及三步走方案不是為了閹割本地法院權力,只是落實西九一地兩檢。這種自說自話的聲明根本回應不了張先生的分析,反而顯得特區政府心虛理虧,可笑可鄙!

   林鄭月娥,不要再騙港人了!

2018年1月3日星期三

墨西哥將左右美國的霸業?


  在狂人總統特朗普治下,美國的影響下的確在快速萎縮,只是爛船始終有三斤釘,二戰以來她累積的政治軍事文化資本不少,單是駐外軍事基地已遍佈歐亞重要地點,還得加上一些小國想重建與美國的軍事聯繫,以免受強鄰欺侮。換言之,美國的老本」仍然雄厚,即使特朗普洗腳唔抹腳,一年來胡亂破壞美國跟盟國的關係,一時三刻還不足以令美國失卻霸主的實力與地位,明年甚至往後幾年國際局勢何去何從,美國仍有左右大局之力。那美國自身的前途又將如何呢?

  前不久簡單介紹過著名國際政治學者卡普蘭Robert Kaplan地理的復仇The Revenge of Geography這本書,它的結語回到很多美國學人硏究國際關係的原點,那就是美國的前途及命運包括如何避免重蹈羅馬帝國霸業衰亡的覆轍。

  卡普蘭提到不少隱憂,包括美國陷身於中東兩場戰爭的泥沼,損耗大量軍力財力。中國崛起,在不同地區及領域挑戰美國霸權(Pax Americana),令美國疲於奔命。不過,這些問題可說路人皆見,不算是甚麼獨到見解。卡普蘭真正的洞見還在於地緣政治或地理上,他認為美國未來幾十年真正的隱憂在自己的「後欄」:西半球,而心腹之患則是南邊的鄰國墨西哥。

  根據卡普蘭的分析,自十九世紀中開始雄霸西半球的美國長期以來擁有其他大國所沒有的地緣優勢,那就是有兩個大洋(大西洋、太平洋)作為屏障,近鄰則是弱不堪風的墨西哥及親如小兄弟的加拿大,根本不虞受到強敵的突襲。簡而言之,她處於的是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優越位置,可以好好在本土厚積實力,再圖霸業。她能在十九世紀末快速冒起,逐步取代英國成為世界經濟超強,再在兩次大戰後超越英德成為超級強國,得天獨厚的地緣政治環境助力不少。

  不過,卡普蘭認為到21世紀這樣的地緣優勢已大為削弱。一方面武器的改良如洲際彈道導彈、潛艇已令美國本土有可能成為襲擊的目標,九一一式的恐襲同樣大有可能,美國要像過去那樣成為人間淨土不容易。

  但最大的隱患還在國境之南的墨西哥。墨西哥之憂不在於軍事威脅或經濟,她的生產總值不過美國十分一,軍事實力更跟美國差天共地。她的威脅主要來自兩方面:毒品、移民。

  美國墨西哥之間的邊界係長達幾千公里,當中有不少幾近無人看管的不毛之地,可以隨時偷渡越境。墨西哥北部就有不少毒裊及犯罪集團盤躆,並且發展了自己的武裝力量以確保毒品可源源不絕經墨邊境輸進美國,賺取巨利。目前墨西哥政府雖不時派軍進剿,但始終未能有效打擊這些集團,倒是地方官員經常被狙擊暗殺,弄得人心惶惶。

  若果情況進一步惡化,墨西哥政府隨時失去實際管治這些地區的能力,令它們變成類似阿富汗中部、伊拉克北部的三不管地帶,成為恐怖組織的溫藏。到時候會帶給美國多少麻煩只怕誰也不曉得。

  人口增長及移民是另一個大問題。墨西哥人口增長比美國快得多,流入美國的合法、非法移民更是難以勝數。現時墨西哥裔美國人已佔總人口12%,再加上其他西班牙語系的居民更高達四分一。而美國新增移民中更有超過一半是墨裔或西班牙裔移民,估計到2050年美國有三分一人口屬於西班牙語系。這樣的人口變動對美國內部特別是西南各州的政治、文化影響深重,一方面原本的Anglo-Saxons新教傳統可能大受衝擊,另一方面墨西哥透過移民對美國政情也會有更大影響力。

  若果美國不能好好掌握及應對這個南邊鄰國的變化,她的後欄肯定經常失火 (即使興建邊境圍牆也不管用);要保持內部穩定也不容易,更不要說確保全球霸業。

 

延伸閱讀:Robert Kaplan, "The Revenge of Georgraphy: What the map tells us about coming conflicts and the battle against fate", Random House, 2013

2018年1月2日星期二

村上春樹的威士忌


  身為村上春樹fans,花了近十天才看完他的新作刺殺騎士團長算有點落後,有朋友不過三天就看完兩冊超過七百頁的磚頭。都怪近一個多月要當好客主人之過,酒喝多了,外出吃喝的時間多了,靜下來看書的時間少了,進度自然慢。

  談小說向來的原則是不穿橋,刺殺騎士團長的故事內容、角色、情節細節就不多說了,留待fans、讀者慢慢細味。這裏稍稍說點感覺,第一冊情節豐富多彩,用英語的說法是page turner,只想一直追看下去。若果沒有其他俗事纏擾的話,真想像年少時那樣躲在被窩通宵追看!

 跟其他小說相比,刺殺騎士團長提到酒特別是威士忌的情節比以往村上春樹的作品多得多,份量只稍比油畫、佛鈴輕一點。其中提得最多的是最愛喝的蘇格蘭 威士忌包括Single Malt Whisky,小說角兒們有甚麼緊要的話說,有甚麼難解的謎都免不了來一杯Scotch,甚至乾掉半瓶。

  小說還提到村上造訪過的單一麥芽威士忌聖地艾雷島 (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和鄰近的Jura,盛讚兩地的威士忌味道鮮明。當年他和太太的艾雷島朝聖之旅果然令他難忘。

 稍稍美中不足的是不知是原著的疏漏還是翻譯出了手誤,繁體字譯本居然把Jura 譯成艾雷島實在有點張冠李戴之弊。Jura跟艾雷島雖近,但始終有一水之隔(坐街渡也得十分鐘),地貌更是大異其趣,Jura荒涼貧瘠,不管近望遠看都是一派鳥不下蛋的意味。艾雷島是觀鳥勝地,生機盎然,更不要提島上有九家酒廠之盛。艾雷島產的威士忌大多潮濕、泥煤味特濃,Jura只有一家酒廠,產的威士忌輕盈得多,酒徒一喝便知,不會弄錯。

希望出新版的時候可以校正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