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9日星期四

六月三十日


  二十年前的六月三十日晚上你在做些甚麼?在家中跟家人吃飯萬日如常般渡過?待在電視機前看英國如何一步一步撤出香港?在立法局外參加集會等待民選議員「落車」的一刻?

  那一夜我跟所有前線記者一樣忙個不可開交,事多、儀式多、新聞火頭處處,沒份兒進會展見識降旗升旗的回歸大典,倒抽中了港英政府在添馬艦基地的告別儀式(Sunset Ceremony)。

  告別儀式的看台是臨時蓋搭,入場時只隨便檢查一下,不算嚴格。來的人有達官貴人,也有尋常百姓,每一個都得到一份非常合時的紀念品:一把藍色/金黃色相間的九七紀念雨傘,傘面寫有香港九七幾個字。

  紀念品真的非常合時,儀式開始不久大雨就傾瀉而下,有人說老天在痛哭,有人說是洗滌恥辱,Whatever。總之人人撐傘,個個衣衫盡濕。有意思的是,沒有人因大雨來襲提早離開,受檢閱的士兵、表演的人、主禮的王子、首相、港督神態自若,沒有不耐煩或躲閃的意思,就像沒事兒一樣。

  到儀式結束,雨依然滂沱,撐傘也不管用,可現場數千人仍捨不得離開。然後有人開始用力蹬在看台踏板,發出像鼓掌的聲音,接着大家都加入;一時間踏板聲震動全場,教人感動又心有點戚戚然。那一刻,大家對令香港成為「東方之珠」及內地劫難避風港的英國政府還是有些感謝,有些不捨的。

  二十年過去,幾十分鐘告別集會的記憶已漸漸變淡,傘子還是好好的留着,只是捨不得再用來遮風擋雨了。

遺愛人間


  日本著名藝人,歌舞伎演員市川海老藏(演過一代茶聖千利休)哽咽交代妻子遺言的一幕委實教人心碎,即使素不相識的人如我也禁不住鼻子一酸。

  他的妻子是小林麻央,原是日本電視台主播,2014年確診癌症後開始把自己的抗癌經歷以網誌形式記下來,希望以此鼓勵其他病友勇敢生活,好好珍惜生命及身邊人。小林麻央在網誌上沒有掩飾癌魔如何呑噬她的生命,折磨她的身心。病中的憔悴、消瘦、脫髮都讓大家看到了。

  過世前兩天,她上載最後一篇blog,說自己沒有力氣再榨橙汁,但媽媽的幫忙她還能看到新鮮美味的橙汁,讓她感激不已。對小林麻央來說,生命最後時刻不是抱怨,而是感恩。

  作為丈夫的市川海老藏失去妻子,未來要獨力撫養年幼的一對孩子本已是心神不屬,傷痛不已。但他沒有忘記妻子過去的努力,在極度悲痛下仍抖擻精神,硬着頭皮會見記者,把妻子最後的遺言跟大家分享。

  市川海老藏說,妻子死前一天已不能說話,醫生囑咐家人趕來醫院見最後一面。當市川趕到醫院時,妻子正在彌留,就在嚥氣的瞬間,妻子張開眼睛,看着丈夫,吃力的對他說:「我愛你」,然後就撒手人寰。說到這裏,一直勉力控制情緒的市川崩潰了,眼淚不斷從眼框溢出,沾滿一張臉。

  這本是妻子對丈夫的「私密」遺言,可以的話市川大概想把這幾個字留給自己,留在心裏。但妻子一直希望為病友及家屬添溫暖,市川只好把「我愛你」的遺言告訴大家,好讓人知道妻子最後一刻想到的仍是愛,不是怨。讓大家感受到病者雖已往生,但仍遺愛人間,

想到這裏,鼻又酸起來了!

「癌毒」在吞噬中國的良心


  聽着劉霞邊哭邊說「不能動手術,不能放療(電療),不能化療」才真正明白哭斷腸是甚麼意思。

 此時此刻的劉霞只怕比過去十年任何時候都無助徬徨。深愛的丈夫已在東北錦州的苦牢熬了七個寒暑,本來還有三年左右就有機會夫妻團聚,好歹有個盼望。忽然傳來噩耗,說丈夫罹患歹毒非常的肝癌,並已是末期。在醫學界而言,末期肝癌幾乎可說群醫束手,難以找到甚麼有效的控制方法,更不要說治療。就如劉霞哭着說的那樣:不能做手術,不能放療化療只能期盼有奇蹟。可兩夫婦這些年來一路坎坷,要命運女神忽然眷顧談何容易。命運女神不關愛的話,丈夫劉曉波只怕撐不了多久。劉霞想到這裏,能不哭斷腸!

  實在不明白,老天爺為何對劉曉波如此不仁,讓癌症來作北京當權者的幫凶,讓癌症來吞噬他的精力以至生命,令他在剩下來的日子只能為自己的生命拼搏,不能再為中國的人權、自由發聲、打拚。

  在北京當權者眼中,這癌症實在來得是時候。反正劉曉波這個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只會替崛起的強國製造麻煩,讓世人看到中國人權、自由倒退萎縮,老在提醒國際社會,中國是個踐踏個人尊嚴與權利的專權國度。北京當權者需要的是乖乖聽話、默默服從的順民,不是能獨立思考有良心良知的公民。劉曉波被視為中國的良心,讓癌細胞吞噬這「良心」北京根本不當甚麼一回事,更不會心痛,反而覺得省事。

  北京當權者最怕那些堅持理想的人,最擔心那些百折不回追尋民主自由夢的人。像劉曉波,八九民運居然老遠從美國趕回來聲援學生,在鎮壓前夕居然為了防止廣場流血努力調停學生與政府。到六四鎮壓後被當權者拘捕入獄。出獄後劉曉波仍然四處聯繫知識分子、維權律師、天安門母親……等,又發起零八憲章運動要求修改憲法讓民眾有言論集會自由,有平等開放的參政權,讓中國變成一個實踐普世價值及尊重公民權利與尊嚴的地方。堅持民主夢換來的卻是更長的監禁,09年底北京當權者以「莫須有」的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判他入獄11年,直到2020年他才有希望重獲自由。

  北京當權者深知長期的牢獄不可能改變他爭取民主自由的決心,幾年後刑滿出獄他大有可能再搞「零八憲章」之類的活動,呼喚民間社會的良知為中國未來奮鬥,到時候他可能掀起更大的回響。正當北京當權者擔心不已之際,癌細胞做了他們的幫凶,令他們不必像對付民運人士李旺陽那樣出手把他來個「被自殺」,當權者怎會不覺得更省事?

  據說,中國監獄當局因劉曉波病重批准他保外就醫,並已成立由八位醫生組成的專家組負責救治。在資訊完全封閉,家人包括妻子劉霞都不能自由發佈消息的情況下,當權者究竟是不是在救治劉曉波,有沒有真的採用各種可行、有效的治療外界根本不得而知,只能任由當權者掌握話語權,掌握劉曉波的生與死。事實上在共和國的歷史中,連曾貴為國家主席的劉少奇也可以沒沒無聞的死在河南獄中,家人過了好一會才知道死訊,被剝奪送別的機會。也許在北京當權者眼中,劉曉波已比劉少奇幸運,至少妻子、家人、朋友、支持他聲援他的人,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都知道他病危的消息。

  2010年挪威諾貝爾和平奬禮台上為得獎的劉曉波預備了一張空櫈,期盼他有朝一日可以用得上,可以領到他應得的桂冠。現在看來,不但這空櫈會一直懸空,只怕「中國的良心」也會變成一張空櫈,無人願坐。

2017年6月28日星期三

特首好壞


看到一個特首評分的民調,結果讓我有些錯愕及詫異,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情況。

  根據民調,過去三任特首中,民望最高的是第一任的董建華,評分為5.52分,其次是曾蔭權的4.91分,而快將落任的梁振英是3.88分。在評分的受訪者中有17%給梁振英0分。

  梁振英好鬥成性,臨下台前還想硬推讓積金對冲機制,又把香港社會撕裂分化得不成樣子,他的評分最低完全在意料之中。令人不解的是董建華的評分居然比曾蔭權高。

先從能力及政績。董建華在位七年多除了提出一大串「高大空」計劃外甚麼事也做不到,甚麼事也做不好。九七年七月一日上任後不久,香港經濟就踏入長達七年的大熊市,即使有反彈也只是曇花一現。經濟在他任內衰足七年也許不能全怪他,亞洲金融風暴及樓市泡沫爆破的影響也甚大。但要不是他領導無方無能,香港轉勢轉身不會拖延那麼久。

  不能不提的還有硬推23條。這一役令官民、中港矛盾急劇激化,兩地良性互動自此一去不返。要不是他沒有審時度勢強推23條立法,兩地關係不會急劇惡化到今天的地步。

  曾蔭權在任七年多當然有不少缺失包括個人操守上的問題。但他至少努力嘗試打破政治、政改僵局,曾押上自己的政治生命促成2010年政改通過;又成功遊說北京讓本地法院提請釋法而不是由人大主動釋法,減少香港法治所受的衝擊。此外,在他任內政府與不同政黨、不同政見人士至少有傾有講,沒有變成敵我矛盾,也沒有殺氣騰騰。

這樣比一下就明顯看到,曾蔭權的表現比董建華勝上不止一籌,他的評分怎可能比老董還要低。難道大家太善忘,把回歸頭七年的劫難都當沒有發生?

2017年6月26日星期一

肥彭的真話與老董的謊言


  越接近回歸20周年的日子,越多政界人物來個甚麼回顧與展望,包括一些前北京主管香港事務高官、前任特首之類。可惜,大部份回顧要不是為北京收緊香港政策塗脂抹粉就是在改寫歷史,把一國兩制變形走樣的責任推在港人身上。周南、陳佐洱之流早前大放闕詞已令人憤怒,可情節最惡劣,最顛倒是非的還得數第一任特首董建華。

  這位任內除了提出「高大空」計劃外一無建樹的特首落任後沒有好好檢討過失,反而擺出一副「智者」、「大老」姿態對香港事務說三道四,令人非常反感。近幾天他有關回歸20年的總結更是指鹿為馬,混餙視聽。根據他的說法,港人當年抗拒基本法23條立法,還出現50萬人大遊行抗爭的場面令中央領導人開始起介心,認為港人對「一國兩制」中的一國原則不了解,有抗拒;其後不接受人大831框架及出現「佔中」更令北京要重新強調全面管治權,積極行使權力。

  董建華把反對23條立法說成北京收緊對港政策的轉捩點不但妄顧事實,更是在推卸責任。當年絕大多數香港市民包括工商界反對23條立法不是否定香港的憲制責任,不是因為不重視國家安全,而是因為提出立法的董建華政府準備粗疏,缺乏政治能量與判斷力,令23條立法變成回歸以來首次重大政治危機。

  事實上在整個立法過程中,不管法律界或市民都很努力了解草案,積極投入討論及提出各種各樣的質疑及關注,要求董建華及負責官員澄清相關法例會否損害公民權利與自由。可惜,當時的保安局局長葉劉淑儀,律政司司長梁愛詩都沒有能清晰的解釋23條立法如何不損害香港的新聞、言論自由,如何能避免萬馬齊闇的可怕局面。她們唯一的保證是「你地信我啦,局長唔會呃你!」

  正因為董建華政府未能說服市民之餘又硬推法案通過,甚至在「沙士疫潮」香港存亡之際仍不放軟手腳,市民才被激怒,07年七月一日才出現五十萬人頂着酷暑遊行反對23條立法的場面。換言之,23條立法失敗關鍵在於董建華及他的政府無能無心,缺乏政治能量及觸覺,令立法過程演化成官民、中港激烈對抗。現在他居然把責任推在市民頭上,還以此為北京加強控制香港開脫,這實在無恥之極。

  此外,董建華努力為人大釋法辯護,指回歸20年來五次釋法全為香港好。可是他憑甚麼說每次釋法都是為香港好呢?首先,人大釋法是把內地意旨、政治概念強加在香港身上,令法院之上無形中出現不受約制的「太上皇」,這無疑是對司法獨立及法治的損害。何況過去的釋法令政改過程變得更多關卡又扼殺0708雙普選,扭曲基本法讓香港發展進一步民主的承諾,嚴重損折港人對中央政府及基本法的信心。這怎麼能說是為香港好呢?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稱讚快將落任的梁振英對一國兩制有獨特貢獻,全力解決關鍵問題……。梁振英在位五年把中港矛盾推向極致,令社會撕裂分化,令各種各樣的極端思潮冒起,還令香港禮崩樂壞確當程序瀕臨瓦解。這樣的人根本該釘在歷史恥辱之枉,讓他遺臭萬年,還說甚麼獨特貢獻,實在荒謬絕論。

  相比之下,末代港督彭定康才是市民真正的朋友,才真的在為港人說話。在他新出版的書"First Confession"(初次告白)中,肥彭指港人日重滋長的身份認同意識不是港獨或否認是中國人,而是公民意識的冒起,是一種跟內地大城市不同的自覺。他認為,一國兩制就是要保持香港的獨特地位包括這種在中國獨有的公民意識,而香港人也有權堅持自己的身份。只是北京害怕政治改革,也害怕公民意識在內地冒起,於是千方百計收緊控制,甚至以不同方法破壞一國兩制及香港的高度自治,以確保政治穩定及控制。就是這樣的分歧,回歸20年後中港之間沒有越走越近,反而隔胲處處;而港人更感到公民權利、自由不斷受侵蝕,最後出現20年前難以想像的尖銳對抗。

  顯而易見,肥彭說的才是真話,才是大家的心底話,跟董建華之流為北京加強控制香港塗脂抹粉實在不可同日而語。可惜,像肥彭這樣為香港仗義執言的人越來越少,像老董般奉承之輩則越來越多!

從海難故事看南海亂局


  日本學者羽田正編寫的從海洋看歷史中有兩個關於日本船隻遇海難的故事,一個大團圓結局,另一個則歷盡艱辛只剩一個倖存者。兩個故事都發生在十八世紀中葉,可對如何管理海洋事務都有現實意義。


  第一艘是從琉球回鹿兒島的日本商船,共有21名船員。船在途中被大浪擊沉,船員換小木舟飄到舟山群島,島民為漂流者提供食物後把他們帶到清的地方官署。在那裏他們受到相當禮遇,每天都有飯菜、茶和菸草供應。到次年春天,一行二十人從江蘇乍浦乘船回國,十日後進入長崎港,經審問檢查後就讓他們回到鹿兒島,結局圓滿。


  第二艘船本來從津輕運木材到江戶,同樣遇上暴風雨,20名船員把木材丟掉讓船減輕重量,免於沉沒,但由於船的帆、舵、錨都不見了,只能在大海隨水飄流。經101天終於抵達菲律賓民略那蛾島。可惜,劫後餘生的船員一上岸即被當地居民包圍及把身上物品洗劫一空。然後他們被帶到當地領袖面前,這位領袖宣布他們是奴隸,被賣到不同地方。

  事隔一年20人中只剩一人生還,他成了菲律賓華裔的奴僕。往後經過幾年苦苦哀求,這位叫孫太郎的倖存者終於被主人放行,坐船到巴達維亞(現印尼雅加達),再轉乘荷蘭船前往長崎,終於在海難後七年回到日本與家人團圓。

  羽田正以兩個故事作引子說明東海跟南海(南中國海)的差距。他認為,東海海難船員能生還不僅因為運氣好,更因為涉及東海海域事務包括貿易的主要國家:中國、日本、朝鮮都建立了強有力政權。她們雖然對海上貿易不提倡,但也不禁止,更沒有意圖尋求海上霸權,反而願意按民間貿易的實際需要設立處理問題的機制及方法,遇海難的漂流民如何保護,如何遺返就是其中重要的內容。要是沒有行文有效及清晰的規範,清朝地方官難以有規有矩處理那20個日本漂流民,讓他們安全返鄉。

  十八世紀南海的地緣政治格局則複雜得多。相關水域存在大小不同的小國、酋長國,也有歐洲人如荷蘭的殖民地,卻沒有任何強有力國家能設計或執行任何形式的公共規範,出現問題只由各小國、酋長自行便宜處理。往往回到最原始的部落規則:任何外來人都被視為敵人,被捕後財產被沒收,個人變成奴隸。就是這樣,飄流到菲律賓的20個海難餘生踏上比暴風雨侵襲更難受的處境。

  這兩個故事雖發生在十八世紀,那時現代海洋法、國際法仍未成形普及。但兩個個案對如何管理海洋事務,如何平衡各國海權其實有不少啟示,特別是它們反映了維持海洋局勢平穩的一些重要條件。首要的是海洋周邊國家政府本身有清晰的管理體系及執行力。若果相關國家都有這樣的條件,即使大家的規範及利益不同,也可以逐步建立默契,從一些最基本的問題如拯救、遣返海上遇難者開始,再逐步擴大合作範圍。十八世紀清朝,對海上貿易興趣不大,日本幕府更厲行鎖國防止民眾出海。可雙方依然能互相配合,減少海洋風險。

  另一個要點是涉及相關海域的國家能逐步建立一套大家共認的合作機制,貫徹實行。要是像十八世紀的南海那樣各自為政,沒有任何規範可言,海洋將成為比森林更可怕的地方,除了狂風惡浪以外還有弱肉強食的橫蠻。

  今時今日的南海局勢雖不致於變成弱肉強食的「海洋森林」,但始終缺乏各國共認的行為凖則,難怪爭議不斷,安全可慮。


延伸閱讀:「從海洋看歷史」,羽田正編,小島毅監修,張雅婷譯,廣場出版,2017年5月

 

2017年6月24日星期六

從明治到明仁天皇的歷史循環


  日本明仁天皇因年老健康退化提早遜位的事終於有了定案,國會兩院最近通過有關他在三年內退位成為「上皇」的法案。而根據日本傳媒報導,首相安倍晉三及內閣已選定明年年底為明仁遜位的日子,2019年將由德仁太子接位,並有新的年號取代平成。

  在當今日本來說,天皇及皇室像歐洲小國的虛位君主那樣沒有甚麼實際權力,只是有些禮儀、象徵性的任務,如主持311大地震悼念或終戰七十周年等國家大典。但日本天皇向來有些不易言明的政治作用,包括維持國家團結,作為日本文化傳承的中心及紐帶等。這是憲法或是一人一票政制不能取代的,也是歷任首相包括最強勢首相如田中角榮、小泉純一郎及安倍晉三可比擬的。

  日本不少歷史書及國民教育資料把天皇家族說成是「萬世一家」的君主,是「天照皇大神宮的子孫,自天地初始便是日本的主君」。但其實這樣的說法是近代的「創造」,是德川幕府末年到明治初年為了確立日本成為現代國家而大力推動的說法。

  岩波出版社的<<應該如何認識日本近代史>> 其中一章特別提到為何明治國家需要天皇。作者牧原憲夫相當仔細的講述天皇制在日本走向現代民族國家過程的重要性。根據他的說法,沒有天皇存在的話,幕藩體制瓦解後的政治真空將難以填補,因為將軍奉還政權得有一個更高權力接管,向來遠離政事及權力,在京都被宮女圍攏中生活的天皇就是最佳選擇,並可以為過渡提供合法性及權威。

  更重要的是,幕末、明治是日本政治精英志切讓日本走向西化,成為跟歐美國家平起平坐的新國家的關鍵時刻,當中涉及很多文化、生活、法規上的轉變,需要極具權威的人作為示範,以協助國民以至較守舊的精英轉過來。當時年幼的明治天皇正是最佳人選,他對西方文化及生活形式如穿西服,剪去傳統的髮型,飲牛奶吃肉不抗拒,又願意聽從大臣的意見,令政府可以以他為榜樣,號召人民學習西方的文化生活方式,以此爭取西歐各國認同日本是個「文明國家」。

  自明治天皇開始西化之路後,到現在天皇的正裝仍是西服,皇室正式的晚宴仍是法國菜而不是傳統的和食。由這些事例可見,明治天皇或天皇制為日本快速走向西化掃平了不少障礙,至少不像中國、朝鮮那樣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徘徊糾纏這樣久。

  不過,根據牧原憲夫的分析,天皇制的權威也不是一下子就建立的。明治初年因為米價上脹的問題,不少在江戶及東海道的住民就抱怨天皇政府沒有給他們甚麼好生活,有的地方更出現「還是德川幕府好」的呼聲。即使到1890年,很多民眾在天皇出現時仍要官員多次大聲吼叫才記起要向天皇脫帽致敬。

  日本天皇真正取得「神皇」地位除了官方大力宣傳外,還得靠兩場主要戰爭:即1894年的甲午中日戰爭及十年後的日俄戰爭。兩場戰爭都以天皇名義動員全民參與,最終大獲全勝。自此天皇就成為國家的最高象徵,效忠天皇成了日本人普遍的自覺。

  二戰後日本政體、政局再有大變,天皇從帝國象徵變成憲政推手。昭和天皇(裕仁)自覺服從及接受盟軍或美國頒下的和平憲法,不敢越雷池半步,能做甚麼不能做甚麼全部按法律、典藉依據。今次明仁天皇因年老遜位同樣得嚴格按憲法、法律辦事,先由政府諮詢專家,再草擬、通過法例才能進行,不能自作主張。從明治到明仁,日本天皇權力兜了一圈回到原點,但政治作用卻依然重要。

2017年6月23日星期五

新加坡「家變」


 新加坡國父李光耀的「遺產糾紛」可真是越來越精采、越來越引人入勝。    

  上星期,李光耀的兩名子女:李瑋玲醫生及幼子李顯揚聯合發表聲明,直斥兄長、現任總理李顯龍不肯按父親遺囑指示拆卸故居,一心想借故居及父親的政治遺產獲取政治利益,包括為自己的兒子進入政壇接班鋪路。李顯揚還明示暗示擔心自己及家人受到"big brother"監控,短期內可能被逼去國。兩人又說,不再信任李顯龍這位兄長兼總理。

  這邊廂李顯龍也不客氣,嚴詞指弟妹的指控沒有道理,又透過律師質疑李光耀最後一份遺囑由李顯揚妻子所屬律師行經辦,可能涉及利益及角色衝突,擔心李光耀是在不了解詳情的情況下簽下名字。

  李光耀、李顯龍等是新加坡名符其實的第一家庭,父子兩代都是總理,李顯揚則曾是Singtel(新加坡電信行政總裁),現時是民航局董事會主席。李家第三代也紛紛拿到政府獎學金到名校如MIT 等留學,未來大有可能在新加坡政商界再放異彩。現在第一家庭居然來個爭產風波,牽連三代人,不但把家醜」活現廣大國民眼前,還令人懷疑新加坡政府無規無矩」,總理濫權要搞家天下,對新加坡形像損害極大。

  為了平息各種傳聞及指控,李顯龍罕有的公開發佈網上片段,就事件引起的爭議向國民致歉,並決定在國會下星期復會時來個特別的答問會,全面及公開的回應議員提問。

  以新加坡政府的威權作風來看,這樣放下身段開誠佈公實在是「新聞」。不過,能不能成功澄清疑團是另一回事,還得看李顯龍的弟妹會不會出甚麼新招或爆出甚麼新材料。若果兩人繼續出招的話,風波肯定越刮越烈,可不是國會問答可以平息的。

 

2017年6月22日星期四

陷阱之國


22歲的青年人瓦爾比,一個偶然的機會在北京發現可以想見到北韓旅遊,凑興去了一趟平壤。誰知踏進的是「邪惡國度」,沒幾天就因為在酒店拿了幾張宣傳標語被拘捕及起訴。

  青年人在法庭痛哭認罪,狠求北韓官方饒過他的生命,可那個有形無實的法庭還是判他顛覆罪,要他坐15年苦工監。

  接着發生了甚麼事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任何確實消息,只知道他被捕及被囚一年多以後北韓政府忽然宣佈青年染上肉毒桿菌,以「人道理由」提早釋放讓他回國。

 由專機送回國的青年沒能走動,只能由護理人員抬下機。經醫生診斷他已成植物人,腦部各區域都受了嚴重傷害,失去反應的能力,只能睜着眼,看到甚麼看不到甚麼誰也不知道,然後不到一個星期他就過世了。

  一次即興的旅行變成死亡之旅已夠悲凉,青年在囚時的虐待、折磨、毆打、嚴酷的洗腦只怕更是難受。22歲的青年人身心正處於黃金狀態,要折服他不容易,要扭轉他的想法或洗他的腦更困難。也許因為這樣,北韓當局用上了非常強力的手段,可能是重劑量的精神藥物,可能是不眠不休的虐打審問,可能是比灌水、電擊更殘酷的拷問;更可能是大家想像不到的邪惡方法。北韓是個封閉、封建的國度,是個會用高射炮處決異己的國家,怎麼可能想到他們的暴虐方法呢?

 可這樣一個野蠻、邪惡的國家近年偏偏成為旅遊熱門地點,推介的人不少,讓金正恩政權賺取大量外匯。現在看來,實在不應替北韓辦甚麼旅遊團,因為一旦旅客不知甚麼原因變成他們的囚徒,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必讓自己的國民誤踏這樣的陷阱呢?

2017年6月21日星期三

「林鄭隊」攻不鋭、守不穩!


  若果以足球隊類比特區政府的管治班子。「狼英隊」可說非常參差,有經常豐富的司長如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及財政司司長曾俊華,也有能力人望差劣的如教育局局長吳克儉、發展局局長陳茂波。從過去五年的表現看,「狼英隊」非常失敗,不但交不出成績,還把整個城市弄得天怒人怨。這當然主要是梁振英作為領頭人的責任,但班子人腳太參差肯定有影響。

  換上新特首林鄭,她申言要開創新風氣新局面,打一場翻身戰令香港擺脫「降班」沉淪危機。可惜,她昨天公佈的「林鄭隊」除了主帥比較優勝外,整體人腳以「狼英隊」為班底為主,部份位置人選比「狼英隊」更不如,實在令人有點失望。

  最脆弱的一環顯然是財金系統。「狼英隊」至少有經驗豐富、個人誠信良好的曾俊華及陳家強負責。兩人經歷過零八年金融海嘯及隨後的動盪,對宏觀經濟形勢及危機比較了解,對政府財政政策嫻熟,不用擔心財政紀律崩壞甚或出現結構性財赤。「林鄭隊」找來的卻是陳茂波這個能力、誠信備受質疑的人任財爺。

  先不說當年的囤地及劏房風波,單論政治能量及對宏觀經濟認識他就遠不如曾俊華,人望及公信力更是輸「九條街」。而且,陳茂波未處理過經濟危機,沒有任何應對的經驗,一旦遇事隨時手忙腳亂。應該看到,當危機衝擊風雨飄搖之際,市民及社會需要一個有份量能壓住場的「財爺」撫平市場情緒,穩住大局,陳茂波顯然缺乏這樣的能力及公信力。

  更糟的是,林鄭本身對財經政策已不熟悉,她的「財爺」陳茂波也好不了多少,再加上當前樓市泡沫已處於危險邊緣,未來幾年爆破的風險極大,一旦出事兩人能否有力應對是個大疑問。換言之,陳茂波任財爺形同令「林鄭隊」後防「中門大開」,出現重大漏洞。

  財金官員不濟外,「林鄭隊」雖然加入了一些新血包括前民主黨資深黨員羅致光及幾位公務員系統轉軌的局長,但「狼英隊」隊員仍然不少,而且他們仍然掌控着多個關鍵部門,包括律政司司長袁國強,保安局局長李家超、民政事務局局長劉江華、廉政專員白韞六等。

  這些原「狼英隊」成員會否持續受梁振英的壞影響,會否繼續執行他的鬥爭路線目前難以確定,但他們掌管的部門過去幾年引發最多的市民質疑,引發最大的官民衝突。以保安局為例,過去幾年先後發生「銅鑼灣書店」職員被擄走、內地商人肖建華被帶走的事件,大大打擊市民及國際社會對一國兩制及香港司法管轄權的信心,可李家超及他的現任上司黎楝國對案件一籌莫展,不能令北京執法部門提供合理解釋,反而讓事件含混過關,不了了之。到現在市民還不明白林榮基、李波等如何被內地強力部門非法擄走,有沒有損害香港法制。

  律政司袁國強同樣令人失望。他本該是法治的守護者之一,協助政府恪守法治,令律政司不會捲入政治、黨派爭議的渦漩。然而,過去幾年袁國強的工作完全不合格,對抗議、抗爭市民肆意檢控及要求加刑,對非建制派議員窮追猛打以求DQ他們的議員資格,令律政司從法治的守護人變成政府專權工具。

  還有那位來自民建聯的劉江華,他出掌民政事務局後讓龐大的政府資源流向親中及建制派,極速批出土地及資金讓青少年軍在市區設立偌大的總部就是典型例子;而在地區發展及工作上偏幫建制派更已成慣例。未來五年再由他執掌民政事務局的龐大資源只會令建制派更一面倒取得優勢,令政府地方行政失卻中立的角色。

  至於白韞六留任廉政專員也讓人失望。前執行處一姐李寶蘭忽然離職及部門大地震已反映白韞六不但未能有效管理廉署,也未能捍衛廉署的獨立性。未來五年他會否在UGL及其他重要案件秉公處理實在是大疑問,而廉署會成為政治打壓的工具同樣令人關注。

  從人腳看「林鄭隊」比「狼英隊」更弱,攻不鋭(政治能量有限),守不穩(捍衛財政紀律及核心價值),要扭轉當前政治困局實在不容易!

倫敦要「體檢」


倫敦Grenfell Tower大火教人想起一些不敢回憶的慘劇。大批住客被困在大廈頂樓最後被大火吞噬的景像跟九六年嘉利大廈大火的慘況不是很相近嗎?母親在大火中把嬰兒從十樓拋下以求孩子有生路的情況不是跟911恐襲時一些人從世貿中心高層跳下求生一樣悲慘嗎?

  誰會想重演這樣的片段,誰會想再目擊這樣的人間慘劇。偏偏慘劇發生了,還發生在我們熟悉親切的倫敦城,就在Nottinghill一、兩公里範圍,在街上大概也能看見,甚至能嗅到濃煙、塑膠燃燒的惡臭!

  究竟這座建於七十年代的高樓(以倫敦標準計算高)為甚麼只有一條走火樓梯,為甚麼短短十幾分鐘就從2樓燒到24樓得仔細的查才知道。但這個千年名城有很多基礎設施的確老舊,隨時成為安全隱患,引發重大死傷事故。

  別的不說,單看倫敦的地鐵(tube)系統就覺得危機四伏。很多車站特別是十九世紀已落成的車站如Piccadilly、Charing Cross、Leicester Square 等的出入通道相當狹窄,通風欠佳,月台空間狹小,扶手梯或電梯寥寥可數。沒事發生時上落出入已非常費勁,碰上炎夏最熱的一、兩個星期更是酷熱難當,隨時把人昏。

  假若這些老舊又繁忙的車站發生火警,濃煙不易散去,乘客難以及時疏散,通道有可能發生人踩人的慘況,真是想想也覺心寒。

  是時候為倫敦歷史名城來一次全面「體檢」了!

2017年6月19日星期一

新加坡「第一家庭」的遺產風波


  富豪世家出現爭產風波這年頭已不算甚麼怪事,在香港稍稍數一下就有好幾宗,例如小甜甜龔如心、新鴻基郭氏兄弟、霍英東家族以至近期鷹君集團的羅氏家族。想不到的是,連新加坡第一家庭也爆發「遺產風波」,而且爭起來火氣十足,唇槍舌劍各不相讓,比甚麼豪門恩怨、金枝玉孽精采得多。

  先簡單說一下事情的由來。話說新加坡國父李光耀兩年多前逝世,留下了Oxley Road 38號 故居及其他遺產。據李光耀簽署的最後遺囑(之前有六份),他希望把故居拆卸,以避免故居變成吹捧他個人或神化他的政治工具,影響日後新加坡的政治發展;另一方面透過重建故居也可釋放故居及鄰近土地的價值。他的女兒李瑋玲及小兒子李顯揚是遺囑執行人,負責落實遺願。

  本來一切按本子辦事就萬事大吉,不會有甚麼爭議。但李光耀是新加坡政治巨人,留下的政治遺產足以左右大局,自然容易三心兩意。果然,上星期李氏姊弟突然在社交媒體及網上發表長達六頁的聲明向兄長李顯龍發炮,指他刻意阻撓拆卸父親故居,並想借故居撈取政治本錢及為兒子入政壇鋪路;她們又認為李顯龍過去兩年變得濫權,擔心他可能會動用公權力向二人施壓。兩姊弟聲明最到肉的一句放在最後:"We do not trust Hsien Loong as a brother or as a leader. We have no confidence in him." 

「不管作為兄長還是領袖,我們都不不再信任顯龍,對他信心全失。」

  更要命的是,在新加坡商界叱吒風雲的李顯揚還說,自己及妻子因擔心李顯龍會以公權力向他們施壓,已決定在可見的將來離開新加坡,到其也國家居住避禍,直到他下台不再掌權為止。

  這樣的狠話不但是對李顯龍個人否定,也是對新加坡的否定。按李家姊弟的說法,李顯龍政府已有如1984的big brother般可怕,不但全面監控一般人的生活,權力還不受監督。要是換了其他人,大概早已被政府或李顯龍以誹謗罪告上法庭;但由於事涉新加坡「第一家庭」,又關乎國父李光耀的聲名,李顯龍政府不敢造次,只是當作家事糾紛,他自己則在網上反擊,又委託律師質疑最後遺囑的有效性。而李顯龍的兒子也在社交媒體發聲明表示自己無興趣從政,希望以此杜絕李顯龍借故居撈取政治本錢為兒子接班鋪路的指控。

  這宗第一家庭的遺產糾紛如何收科不易估計,畢竟雙方都說了難聽的話,直接質疑了對方的人格,要扮冇事修好不容易。若果事情進一步惡化例如李顯揚夫婦真的因政治壓力而被逼出走,不管他是到美國還是歐洲,對新加坡政府及李顯龍的聲譽都有極大損害,因為這說明新加坡的確存在濫權及「老大哥」式的監控,以至連「國父」之子、第一家庭成員也受不了而遠走他鄉!

也許有人說,新加坡政治控制向來嚴格,李氏姊弟的聲明及批評不過把大家已知的事再說一次。但實情遠遠嚴重得多,因為提出批評的是建制核心人物,長期處於新加坡權力頂端,連他們也站出來公開批政府缺乏監管,抱怨意見不同的人飽受壓力,那新加坡多年來努力粉飾的現代、開放形像將蕩然無存,並嚴重打擊政府在民眾中間的信心與信任。

  專權政體向來最怕戈爾巴喬夫式的人物從內部反出去,北京當權者就對同情八九民運的前總書記趙紫陽恨之入骨,把他長期軟禁。新加坡大概想不到也出現戈爾巴喬夫式的人物,而且來自第一家庭。歷史未免太諷刺了!

國產「深夜食堂」


  內地版的「深夜食堂」一開播就被招來各方圍剿,連官媒也踩幾腳。有的說太多植入式廣告,不斷close up贊助商的產品如甚麼「酸菜」、甚麼「泡麵」;有的說選角不理想,當食堂主人的王磊少了那種豁達與滄桑;還有的說劇情不倫不類,不中不日,東施效顰。

  作為香港觀眾還未有幸看這個國產「深夜食堂」,大概有人放到網上也不會看,因為「深夜食堂」原著的matrix 包括飲食文化、大都市市井溫情與悲情中國都複製不了,就像暴發戶學不了一心守護家業的「十代當主」那樣,只會畫虎不成。

 「深夜食堂」是從漫畫開始,受歡迎了才變成影視作品。漫畫之所以成功因為它貼地,把大都市(東京)庶民的喜怒哀樂跟食材、美食的甜酸苦辣交織一起,既能觸動讀者的味蕾,又可感動大家的情緒。茶泡飯、煎紅腸、燒鯖魚、炸豆腐、關東煮……都是居酒屋或庶民食肆常有的食物,把它們配在各式人等的小故事內,小店就成了食物與人的聚合點,再自然而然「煮出」教人窩心的漫畫、電影、電視劇。

  內地影視界很抱歉仍處於「暴發戶」年代,年來喝最好的紅酒、稀有的威士忌、吃最刁鑽的山珍海錯才是生活,甚麼庶民口味趣味才不知道,他們怎能寫出庶民的食物與故事,更不要說把兩者交織在一起;勉強抄襲自然沒有靈魂沒有味道,只剩下空洞無味的菜式,還有一個又一個可以賺更多錢的「植入式廣告」。

  選角也是問題。王磊也許是當紅演員,但他一臉稚嫩,沒有份量也沒有歷練,做忽然上位的公司高層還可以,做深夜食堂主人肯定唔夠班,難怪噓聲四起。

2017年6月18日星期日

台港政治交流越多越好


  只不過幾個立法會議員、政團代表到台灣出席交流活動及記者會,就引來北京官方及香港建制派人士強烈反應,實在是小題大做。以北京當局為例,國台辦發言人昨天特地回應事件,表示堅決反對台獨和港獨勢力勾結,干擾香港實施一國兩制,好像香港政界與台灣方面交流是甚麼大逆不道的事。

  那位身為基本法研究中心主席的資深大律師胡漢清更是殺氣騰騰,高調批評記者會涉及台獨背景團體,事態嚴重,可能危害國家安全,建議保安局調查。他更認為,出席記者會的幾位立法會議員代表十八萬選民,以此推論支持港獨的人不是一小撮。

  先說那位以研究基本法為己任的胡漢清先生。他向來力主盡快立法保障國家安全及反對港獨,算是香港法律界罕有的鷹派,在這些問題上有時候比梁振英更「勇猛」。可是,關注也得講事實與邏輯。幾位支持本土自決的立法會議員到台灣出席台灣國會關注香港民主連線記者會不過是撐場及表示支持,沒有變成這個連線的香港分部成員,沒有合謀組織甚麼行動,更沒有號召市民採取甚麼違法行動爭取民主。

  簡而言之,有關記者會跟民間交流活動沒有多大分別,胡漢清把他們看成可能損害國家安全並要求保安局介入調查不但妄顧事實,更是誣陷抹黑與政治逼害。若出席台灣政界的交流會或記者會已算是危害國家安全,只怕大批香港學者、政界人物(包括建制派)都要身陷法網,被保安局調查調查。試想想,過去十多年有多少建制派人物到過台灣交流、觀選,跟台灣不同政治團體對話、談話?

  而胡漢清把三位議員出席記者會說成有十八萬選民支持港獨更是荒誕之極。選民投票支持幾位議員的原因很多,有的可能因為政治立場鮮明,有的可能因為社區服務紮實,有的可能因為要對抗建制派霸權,有的可能反對官商鄉黑勾結,根本不可能把他們歸入單一個原因或政治傾向,更不能把這十八萬選民劃成港獨支持者。要是胡漢清的邏輯成立,那投票給周浩鼎的二十多萬選民都要被劃成支持私通梁振英的人,都要被批為太過梁粉」了。

  更何況出席記者會的幾位議員不管在政綱或立法會內外都沒有表示支持港獨,也沒有舉行過任何以香港獨立為目標的活動,胡漢清有甚麼根據、材料作出這麼嚴重的指控,還要求執法部門跟進調查呢?難道甚麼是損害國家安全、誰是港獨都由他胡某一人說了算?

  再看這個台灣國會關注香港民主連線的一些基本事實。它是台灣立法院不同黨派議員自發成立的關注組織,目標是加強台港政界交流及支持香港發展民主,沒有觸及香港的憲制地位或一國兩制,更不是推動香港獨立。把它說成是危害國家安全(中國)及損害一國兩制實在毫無根據。

  而且,連線成立時已邀請國民黨、新黨的立法委員加入,只因他們各自的考慮包括不願開罪北京或不想跟香港政團有聯繫而拒絕,令「連線」的主要成員來自民進黨、時代力量。換言之,「連缐」不是有意偏向綠營或以台獨傾向劃界,本意是跨黨派組織,把它說成是台獨勢力有計劃向香港伸手顯然不符事實。

  最重要的是,台港政界、民間社會面對很多共同的問題,從政治、經濟到社會發展都有,彼此的經驗都有值得參考借鑑的地方;雙方在一些涉及普世價值的議題上互相支持更是應有之義。在台灣威權管治時代,香港就成了台灣黨外人士及自由派向外發聲的重要窗口。現在,香港的民主、公民社會發展遇上瓶頸,有點迷失方向,向其他人取經,跟其他地區交流經驗可說正常不過。北京官方及香港建制派實在沒理由對台港政界交流大驚小怪,上綱上缐把交流說成是台獨港獨勾結更是在亂扣帽子,損害台港間的互信互動。

 

2017年6月16日星期五

加息、人口老化加劇樓市跌勢


  這邊廂香港樓市連續十六個星期破頂,升勢為時之長比九六、九七年的高峯更厲害,當年也不過連升十五個星期而已。那邊廂,再有投資銀行就本地樓市發出預警,認為當前樓價過高而基本因素急劇惡化,樓價有可能在未來十年大跌48%。根據提出報告的德銀指出,香港人口老化速度正不斷加快,已成為繼日本以後人口第二老的亞洲地區,加上未來數年樓宇供應大增,住宅單位空置率將從4%升至9%,他們因此估計樓價將從當前的水平逐步下跌,到2026年累積下跌近五成。

  在樓價連續十六周破頂及大幅拋離九七高位超過九成的今天,德銀的報告已不僅是潑冷水這麼簡單,而是一桶冰水「照頭淋」,比當年「冰桶挑戰」的刺激不遑多讓。今次形同「冰水」的報告能否令過熱的樓市降溫仍需走着瞧,不過德銀報告基於一個更新鮮、更基本的角度,不是只集中在負擔能力、利率走勢、經濟基本因素等慣用的看法,實在值得市場及市民深思。

  德銀報告的不同之處在於把人口變化這個最基本的樓市需求因素放在重要位置,在以此結合其他市場及經濟因素作分析。德銀指出,香港人口老化問題嚴重,出生率見頂,移民人數減少,六十歲以上人口則在未來十年從兩成增加至佔人口三成,令香港的老人人口比例僅次於日本。

  人口老化不算是新課題,近十多年來政府以至學術界早有討論,但拿人口老化數據結合樓市基本因素再判斷樓市走向的卻少之又少,怎不教人耳目一新。而就如德銀所言,人口老化對本地樓市需求將有根本性影響;因為隨著人口老化,有能力負擔25-30年長期按揭的家庭將逐步減少,變相令有能力置業的家庭持續收縮。

  按德銀的報告估計,在當前高樓價下,用盡30年按揭貸款上限才能勉強上車的家庭也不到17%,到19年人口老化開始明顯,合資格申請30年按揭的家庭降低,預計有能力上車置業的家庭只餘下到12%左右,即樓市的有效需求(effective demand) 將大跌5個百分點,這對樓價的影響實在不言而喻。

  另一方面,按過去五年政府推地、賣地情況看,樓市未來幾年的供應仍處於有增冇減的周期,每年住宅落成及供應量都在二萬個單位左右。而即將上任的特首林鄭月娥雖然不像梁振英那樣以房屋作為首要施政鋼領,卻已明言特區政府將會繼續開發土地維持土地及房屋供應。這意味供應增加不是兩、三年的事,而是未來五年甚至更長遠的政府政策。在供應保持增長而有效需求大跌五個百分點下,樓價輾轉下跌就不再是一種預期或想法,而是必然發生的事。

  其實,人口老化對整體樓市的影響不僅僅在負擔能力上,整個投資氣氛也會有改變。先看看日本的例子。她是人口老化的「先行者」,人口老化的速度最快,社會上老人比率最高。在這樣的趨勢下,日本樓市近二十年幾乎都是一潭死水,除了東京、北海道地區及少數城市因為有外來投資者青睞而稍為穩定(仍比八十年代末樓價下跌五成以上),其他地方特別是中、小型城市樓價始終沒起色,一直輾轉下滑,以致新屋動工數目也持續下降。香港是日本以外人口老化最厲害的地區,香港樓市走上類似的下跌軌顯然大有可能。

  而且,人口老化意味整體社會在投資上趨向保守穩健,未必願意作二、三十年的長遠個人投資,換樓改善生活的動力也將大大減低(長者不大願意遷到其他地區或新環境)。要知道換樓客從來是樓市購買鏈的重要環節,少了這方面的需求,樓市的流轉速度將會減慢,整體需求難免進一步下跌,對樓價造成更大的下跌壓力。

  這個星期聯儲局將會議息,再加息的可能性相當高,而近期香港走資及港元轉弱意味香港跟隨加息的機會越來越大。在超低息環境開始真正轉變及宏觀需求因人口老化而萎縮的雙重夾擊下,本地樓市升勢已是強弩之末,往下來的問題是來個斷崖式急跌還是陰乾而已。

2017年6月15日星期四

失落巴拿馬


  巴拿馬是跟中華民國建交超過100年的老朋友,可惜,人民幣的威力比百年交情厲害,這個中美洲小國終於決定拋棄老朋友,改為跟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

  中華民國或台灣今次斷交所受的衝擊當然沒有79年跟美國斷交那樣嚴重,但肯定是近十年來最大外交挫折,難怪總統蔡英文作回應時一臉崩緊肅穆。

  在台灣而言,巴拿馬雖小,但已是邦交國中較有地位及影響力的一個,也是台灣經營拉丁美洲、加勒比海地區的基地。此所以蔡英文上台一個月就趕緊訪問當地,盡力拉攏;跟中國關係良好的前總統馬英九在任期間同樣一再到當地訪問及出席活動。

  現在巴拿馬被北京一舉攻破,大概不可能再爭回來,中南美洲活動地就此喪失,想借訪問巴拿馬過境美國活動的機會也喪失。對台灣而言!這怎不是重大挫折。

   更慘的是,從台灣手上奪取巴拿馬只是北京繼促使世界衞生組織拒絕台灣參與後的另一招,往後只要台灣繼續拒絕接受九二共識,類似的外交壓力肯定陸續有來,或許是在外貿、經濟上施壓,或許是要各國收窄台灣收縮半官方機構的活動空間;其中東盟各國如新加坡面對的壓力非輕,她們未必頂得住,也未必願意為了台灣開罪中國。

  特朗普上台後接聽蔡英文的祝賀電話曾讓台灣政府有一絲希望,但這位狂人總統見過習近平又見識過人民幣的威力後已立時變臉,改為全力跟中國交好,台灣再不能指望特朗普會幫忙,未來的國際處境將越來越困難。

靜觀日本


  要心平氣和的認識歷史上的敵人對手不容易,要不卑不亢的把敵人對手的故事說出來更難,既要擔心拿捏不準,更怕被人批評崇洋媚外,兩頭不討好。

  內地記者徐靜波先生寫的「靜觀日本」可算是當中的代表作。他駐日超過20年,透過親身經歷、人脈再加上同理心把一個「真實的日本」向華語讀者展現,讓大家能在不哈日也不妖魔化下細心欣賞、了解、批評日本這個鄰國。

  書中有這樣一個有趣的小故事。話說有一回徐靜波招待中國企業家到東京一家著名蕎麥麵店吃飯,店主跟他相熟自然熱情招待,餐後還親自出來招呼客人,很自豪地對客人說:「我已經是這家店的第八代主人了。」

  店主原以為大家會拍手致意,恭賀一番。誰知一眾中國企業家目無表情,客氣話也沒一句,只說一聲「可以走了吧!」

  到了店外,有位企業家禁不住嗆了一句:「這家子可真是沒出息,八代人就只會幹這麼一個搓麵的活。」

  徐先生沒有批評中國企業家的倨傲,也沒有跟他們一樣指日本的麵家不長進,只是點出日本人與中國人對「守護家業」與文化的態度分歧大得驚人。日本人以傳承家業為榮,能把手藝一代一代傳下去才是正道。中國人則似乎以超越前輩為先,怕人家說一代不如一代。

  兩種態度誰好誰壞不易判斷,但造就了中日社會的不同之處,很值得細味。當我們羨慕日本人留下大量文化遺產,甚至把部份中國古文化也保存下來時,也得想想人家如何以守護為榮,沒有這份守護之心,老是破四舊向前衝的話,回頭看到的也許只有面目模糊的新大樓、新商號、新地標,想尋根也不知如何尋起。

2017年6月14日星期三

「看見台灣」成絕唱?


  在網媒的push 訊息看到台灣導演齊柏林先生的死訊實在難以置信。齊先生是努力的導演,對台灣這片土地是真贄深情的愛着,忽然遇上墮機意外過世,留下未完成的「看見台灣二」不知何時、由何人完成,怎不教「影迷」惆悵難過。

  認識齊先生的名字是從「看見台灣」開始。看電影的時候既被攝服又深感慚愧。被攝服是因為鳥瞰下的台灣是這樣壯麗,這樣奇偉,這樣驚心動魄。沿海的漁場漁排把岸邊變成「田地」,濫伐亂開的山頭像染病脫髮的人那樣變得「沒精打采」,飄雪的玉山神秘莫測,拍岸的波濤像巨靈之手沖擦型塑寶島的面貌……。沒有齊導演的執着及獨到視點,我們不會「看見」台灣,甚至台灣人也「看不見」台灣。

  當然,齊導演的「看見台灣」絕不是僅以眼來看,更是用心來看;沒有仔細的資料蒐集及實地考察,沒有百折不回、不畏氣候環境挑戰的決心,電影不可能拍得成,又或只是拉雜成篇,成就不了完整的作品。

  正期待齊先生的新作能發掘台灣更多面相之際,他就猝然而逝,留下了令人惋惜的空白。只能希望有其他人能繼承齊導演的遺志,用心拍完「看見台灣二」,圓了導演及觀眾的心願。


  香港只是個1000平方公里的小城,也許沒有台灣那樣複雜多變引人入勝的自然地貌,但高山深谷巨厦小島還是有不少的。真希望香港也有人像齊先生那樣把深愛的地方拍成視像故事,讓我們也能「看見香港」!

2017年6月12日星期一

人人都是恐怖份子


  在不少人心目中,恐怖襲擊是外來敵人的行為。他們因為歷史積怨、宗教仇恨、種族矛盾走向極端,以殺傷平民為手段爭取政治目標,或僅為了製造恐懼與不安,令「敵人」不勝其擾,典型的例子如北愛共和軍、阿蓋達、伊斯蘭國……等。但其實內在「敵人」或內部的極端組織、人士威脅一點不比外來敵人少,甚至更防不勝防。

  1995年奧克拉荷馬城聯邦政府大樓炸彈襲擊造成近200人死亡,大樓幾乎夷為平地。這次恐襲就跟美國的外敵無關,而是徹頭徹尾「本土製造」。不過,最震動人心的還是同年發生在東京地鐵系統的沙林毒氣襲擊事件。襲擊由奧姆真理教信徒發動,旨在反抗日本政府,最終造成13人死亡,六千多人受傷,並一舉戳破日本社會安全穩定的神話,讓人看到在秩序、禮貌、規矩等「包裝紙」背後的濁流與齷齪。著名作家村上春樹先生後來寫了一本「地下鐵事件」的採訪實錄,訪問了受害人、奧姆真理教信徒,揭示了恐襲「同路人」及「受害人」的心理狀態。兩堆人些地方其實頗相似,從每天「通勤」擠地鐵的上班族跨到「彼岸」變成「施襲者」並不困難。

  今次介紹的是另一位村上先生--村上龍的長篇小說「老人恐怖份子」。這本五百頁的小說雖然是虛構故事,但當中折射日本社會的空虛、無助、無力感跟「地下鐵事件」採訪所得的情緒很接近,而恐襲目標包括在重要傳媒辦公大樓放燃燒彈,在商場戲院進行化武攻擊,對核廢料儲存庫進行重炮轟擊以造成災難性的輻射洩漏都有根有據,足以造成重大心理及實質影響。試想想對人口密度高使用大量核電的日本而言,這些目標受襲的話死傷肯定非常慘重。

  村上龍小說最教人不寒而慄的是,發動襲擊根本不需要嚴密的組織或指揮系統,只需要十個八個有資源(金錢、知識)的「野心家」再加上一批沒有人生方向目標對社會現狀不滿的人特別是年青人就已足夠。在村上龍的設定中,有錢有知識的是少數經歷二戰的日本皇軍。他們在滿州等地待過,見識過戰場殺人,使用過大殺傷力火炮,對武器軍備有一定知識,很可能懂得如何繞過法律把被視為古董的重武器如88厘米反坦克炮及炮彈合法拆散運回日本再裝配,成為攻擊核廢料倉庫的「利器」。88厘米反坦克炮是連重裝坦克也能打穿的重武器,一般水泥三合土建築抵檔不了。何況這年頭在設計倉庫時有誰會想到倉庫設計可抵擋反坦克炮的攻擊。

  但二戰老人畢竟老了,他們再精壯也做不了下手襲擊的人,於是這些「老人恐怖份子」決定以不同名目招攬「死士」,特別是迷失生活方向的年青人。老人們把他們洗腦,令年輕人以為自己做的是流芳百世的事,是讓日本火浴重生的行動。

  他們對年青人說的:「你至今遭人忽視,那是當然的,因為你沒有任何能力與魅力。你沒有活着的價值,死了也沒有人會悲傷……但有方法可以有大家觸目、稱讚的機會。你知道(神風)特攻隊為何美好嗎?他們年紀輕輕,才二十郎當,為了保衛國家、故鄉,心甘情願地成為犧牲者;他們在七十年後的今天也受人尊嚴,身為英雄被人崇拜……你知道那多麼了不起嗎?」

  對一些生活毫無意義的宅男宅女而言,老人們似乎為他們提供了生活、生命的意義,他們脆弱的心根本抵擋不了。再加上宅男們生活圈子狹窄,沒有家人朋友提點,他們自願成為「死士」是大有可能的事。就是這樣,錢、武器與人結合,恐襲已不再是會否出現而是何時出現,

  因此,千萬不要以為反恐僅是蒐集情報、防範敵人滲透的事,最可怕的恐襲也許來自社會內最不起眼的角落!


延伸閱讀:「老人恐怖分子」,村上龍著,張智淵譯,大田出版有限公司,2016年9月

2017年6月8日星期四

擦鞋文化


  歷史健忘症是會傳染的,官場中人尤其嚴重。內地官員肆意篡改歷史,康文署高官們很快就受「感染」,一再發生擅自篡改中華民國資料的事就是典型症狀。

可不是麼!前不久有劇團租用康文署場地演出,劇團執行監製在中華民國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畢業。可康文署官僚們強行竄改人家的校名,把國立兩個字刪走,只剩四分三個校名。人家當然抗議,傳媒也大力批評,而康文署除了來個不痛不癢的解釋以外,甚麼實際的道歉也沒有,好像「修理」了人家大學的名字根本不是問題。當然,康文署以至掌管該署的民政事務局局長劉江華都強調「改名」沒政治動機,實情嘛「你明白的」!

 誰知道不但台灣大學的中華民國的字詞成了要「打格」或刪除的禁忌。香港自己的歷史材料康文署官僚們同樣不放過。

  在一個紀念音統處40周年的展覽,官僚居然肆意把「華僑日報」等老牌報紙來個大修整,刪去報眉上的「中華民國六十六年」紀年,只剩下光禿禿的白眉。誰都知道,華僑、工商、星島等老牌大報過去一直以中華民國紀年,例如1949年是民國38年。這不但反映他們的身份認同,也是報導以至香港歷史的重要印記,不能也不該刪走。康文署卻居然在展覽中「剃」人家報眉,令民國六十六年消失。這不僅是對兩報的不尊重,也是對歷史的扭曲。

  最要不得的是,康文署這一回雖然認錯,卻把問題推在負責展覽的人身上,指刪走的事由策展人出手,康文署不知情,也沒有政治考慮。

 好一句沒有政治考慮。先前是delete 「國立」兩字,然後再刪走民國年號,康文署一再對涉及「中華民國」的材料動手根本不是巧合或策展人的失誤,唯一合理解釋是康文署高層以向中共擦鞋獻媚為首要考慮,甚麼歷史事實與真相都得讓路。

  繼續由這樣的人負責香港文化工作實在令人不寒而慄。

樓市泡沫難猜但泡沫必爆


  最近一段日子幾位本地財金官員先後作出資產市場特別是樓市泡沫的預警。最早出手的是金管局總裁陳德霖,他在立法會會議上談到樓市的風險,並把當前排隊買樓的狀況跟九七年樓市瘋潮時排隊看示範單位的情況相提並論,提醒大家樓市跟其他市場一樣有盛衰周期,不會只升不跌。不過,陳德霖的溫馨提示顯然沒有任何效果,他「提示」後新盤開售依然人龍處處,花千萬買樓的業主仍絡驛不絕。

  接著是財經事務及庫務局局長陳家強及財政司司長陳茂波。前者慨嘆投資者忘卻金融海嘯的教訓,以為超低息環境會永續,還覺得政府有能力處理任何危機。陳茂波則在星期一的立法會上指現時樓價比九七年顛峯已高出九成,買家供款與入息比例升至66%,比平均45%高一截,意味樓價已嚴重超出市民的負擔能力。只是,兩人的溫馨提示同樣像跌入聲音黑洞一樣,話音剛落就已消失,連回響也聽不到,不要說為樓市降溫。

  對財金官員而言,資產泡沫從來是個棘手的課題,準確判斷是否泡沫不容易,把握泡沫爆破的時間提出合時的警告更是難之又難。前聯儲局主席格林斯潘96年眼看科網股升完又升,市價、估值跟其他上市公司估值相距甚遠,有不少更連盈利也沒有依然大升特升。他因此提出市場出現非理性亢奮Irrational Exuberance),希望大家注意風險。

  可警告沒用,科網股繼續發光發熱超過三年,到2000年秋季才真正退潮爆破,連累美股大幅下跌及美國經濟衰退。96年聽格老提醒科網泡沫」而退場的人或許覺得平白錯過三年賺錢的機會。

  到零五年美國樓市明顯出現過熱情況,經濟學者克魯明(Paul Krugman)、聯儲局官員耶倫(Janet Yellen先後提出忠告,指樓市過熱樓價脫離市民收入增長,有可能出現大調整。當時仍擔任聯儲局主席的格老大概對非理性亢奮的教訓印像深刻,不肯評論樓市是否過熱,只說樓價上升反映民眾及企業對前景有信心。結果不到兩年,美國樓市便在次按危機下爆煲,各地樓價大幅下挫,單是三藩市地區就比06年的高峯大跌五成,斷供、收回的物業比比皆是。

  格林斯潘算是全球財金官員中資歷最深、監管市場經驗最多的一位。他也一再中招,不是太早發預警就是後知後覺,資歷較淺的其他官員要預警泡沫固然易,要令市場及民眾信服及早脫身更是難上加難,無怪陳德霖、陳家強等人對本地樓市發出的警示基本上被當成耳邊風」。

  當然,樓市本身有一些特別的因素令投資者無視或低估風險。跟股市及其他金融資產不同,房地產發展本身不是紙上虛擬經濟,涉及大量的實質經濟活動,包括基建鋪設,地盤平整,樓宇建造,裝修維修,銀行按揭貸款,律師契約……等。不同經濟環節都從樓市熱潮中取得收入及利潤,成為典型的既得利益集團,他們主觀上自然不希望、不接受樓市暢旺是泡沫現像。何況這些實體經濟活動跟炒賣互相緊扣,每一個成交、每一個新樓盤都彷彿為經濟帶來新產值,新的增長點。當樓市進入長期升勢時,要分清楚新增的產值是虛是實越來越不容易,甚至老手如格林斯潘也會誤以為樓市升勢反映的是美國經濟逢勃,生產力上升而不是麼亢奮或泡沫。


  然而,判斷資產泡沫有困難不等於泡沫不存在,更不等於泡沫不會爆破。現實及歷史經驗說明,任何持續脫離經濟基本因素及市民收入水平的資產泡沫都會爆破,熱潮都會退卻。爆破一刻更是急速而暴烈,教人防不勝防。當前的樓價比97年的高峯超出近一倍,可現時市民的收入水平絕沒有比97年時收入升一格,有些行業的薪資比九七年時還不如。而九七年樓市大調整令香港經濟萎縮六年,用洪荒之力也無法反彈。今次樓市狂潮出現的是比九七高峯超出一倍的樓價,一旦發生重大調整,造成的破壞及連鎖效應實在難以想像,從金融系統到企業到負重債的個人能否承受是個大疑問!

 

2017年6月7日星期三

承諾


今年的六四燭光晚會說話的人不少,最讓人感動的是前學聯成員、當年在天安門廣場留守到最後一刻的林耀強先生。

  他說話的語調不算戲劇化,只是把28年那個晚上的一幕幕娓娓道來。他說,六月三日晚上解放軍開始逼近廣場,忽然有一排軍人從天安門廣場毛澤東照片下方向前衝,並且邊走近邊開槍。廣場的工自聯成員對軍隊開槍既驚且怒,衝前想喝止軍人前進。誰知又是一輪槍響,工人倒地。

  林耀強忘了危險,跟幾個工人跑前搶救倒地的人。扶起傷者時血就像開水喉般不斷流出來。走不了幾步,傷者雙目翻白,不支過世了,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沈重」。

  到深夜兩點,全副迷彩戰衣的解放軍逼近人民英雄紀念碑這個學生的最後據點,林耀強當時也在那兒。面對解放軍的攻勢,六、七個內地學生立時把林耀強重重圍住,連推帶拉把他從紀念碑拉走,邊流着淚邊跟他說:「你要好好活著,把這裏發生的事好好告訴其他人。」

  當林先生說到這裏說,眼眶忽然有點熱起來,心下酸了一酸。心中一酸是擔心幾位協助林耀強安全離開的內地學生生死不知,前途不明,他們也許成了槍下亡魂,也許像李旺陽般坐了多年苦牢。

  心下一酸也因為把八九年發生的事繼續說給其他人知道越來越不容易。北京政府固然拚命打壓,愛字團體固然在滋擾抹黑,還要加上一些淺薄冷血團體的冷嘲熱諷,擔心再過幾年再不能保住當年的承諾。

2017年6月5日星期一

陌生的「中大人」


  六月四日清早收到一則WhatsApp,整個人登時氣血上湧,怒意直奔腦門,不用冷水淋頭也登時清醒了一大半。

  傳來WhatsApp的是認識三十年的「老友」,在中大當學生的年代已相識相知,大家對當年的中大甚為自豪,覺得跟其他大學相比中大人少幾分現實計算多幾分理想追求。可朋友從WhatsApp轉來的中大學生會「六四聲明」卻讓這份自豪感大大幻滅,好像連影兒也沒有,只覺中大及中大人何時變得如此陌生。

  單看聲明的標題「六四情不再悼念何時了」已有點不忍目睹。按標題的意思,六四悼念已毫無價值,到了盡頭,應該盡快結束,重新上路。這樣的口氣、跟年來董建華、梁振英之流叫港人放下包袱何其相似。可甚麼時候六四代表的民主自由人權變成毫無價值,有甚麼理由認為追求民主自由人權的活動會走到盡頭,難道香港已是民主自由樂土,世界已成民主自由天堂。

這個學生會的聲明又說不應再辦活動消費「六四悼念」,應聚焦在他們認為更有意義的本土議題如「魚蛋革命」,再以此向當權者施壓。悼念六四、要求平反八九民運本來就跟本土的民主運動並行不悖,互不抵觸;甚至可以說,悼念六四是本土政治行動的最重要起點,牽動了幾代千千萬萬港人的心。

  中大學生會把悼念六四跟本土政治行動變成互相排斥要不是無知淺薄就是混淆視聽。至於學生會說的所謂「魚蛋革命」是無綱領無目標無後續的盲動,各大學生會也從無參與及聲援因這事件被捕的人,中大學生會居然以此作為不悼念六四的出路,這活脫脫是「隨口噏」消費人家的行動。

  中大人幾十年來勇於跟建制抗爭,敢於關懷普世價值及為弱勢出頭,現在居然出了這樣樣淺薄冷血的學生會,怎不人火冒三丈。

2017年6月2日星期五

香港樓市的歷史輪迴


  看到荃灣某樓盤近萬人排隊買樓的盛況只覺似曾相識,充滿歷史輪迴的味道。記得20年前回歸前夜,香港樓市進入第一次瘋癲期,多個新樓盤開賣都逼爆現場。在荃灣新盤對岸的青衣灝景灣是其中之一。當時建築面積呎價七千多仍出現人龍,看示範單位也得排隊一、兩小時。另一個熱爆樓盤是將軍澳坑口的東港城,那時排隊的人龍從灣仔售樓處延伸到告士打道行人天橋,龍尾幾乎看不見,究竟有多少人排隊爭購已說不清。

   九七樓市狂潮有兩大心理因素支撐。其一是香港回歸,中國政府要面,一定會讓香港風風光光,繁榮穩定。而繁榮穩定最容易看到的表徵自然是樓價天天向上。其二是自八九年後樓市總是大漲小回,從未真正調整,即使港英政府推出首置計劃、夾心階層住房屋等增加房屋供應的措施,再加上美國94、95年進入加息周期也未令樓市轉勢,樓市稍為呆滯大半年,樓價下跌16%左右就掉頭猛升,誰也擋不住。不少人包括名人、明星都吹噓住宅樓價有升冇跌,頂多買貴不會買錯,有輕微調整時更是入市良機。

  正是在這兩大心理因素下,樓市進入前所未見的亢奮狀態,樓價與市民收入比例升至14倍的不正常狀態(即14年收入總和才買到一個500呎單位)。


  卻原來中國政府為了面子會全力支撐樓市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外圍風浪捲來,中國政府才不管香港樓市跌個四腳朝天,也沒有官員拿出甚麼特別政策出來穩定樓市,任由樓價大跌六、七成,不少中資企業及紅頂商人同樣因此損手。至於只升不跌、有買貴冇買錯更是騙人的謊言。九八年跌樓價普遍下跌三成以上後形成真正的跌勢,一年前爭購的人潮沒有了,甚麼「剛性需求」也沒有了,很多人特別是地產業界更反過來抱怨供應太多(一年前才說供應不足令樓價上升)。

  花了不少篇幅說了一點九七年樓市爆煲前後的光景是要說明,當前的亢奮跟回歸前後其實極為相似。那些為樓市添柴加火的人都在說,樓價不會跌因為實質需求大;而中資巨企又在不問價的搶地托市,以進駐香港為樂,他們沒有理由任由樓價下跌招來損失。這兩點跟九七狂潮時何等相似。只可惜,購買住宅單位從來不僅為了自住,更是投資需求。樓市亢奮時投資需求更往往超越實際居住的需求,令樓價彷彿長升長有。

  但一旦樓市轉勢,樓價下跌,住宅的投資需求登時大幅萎縮,新樓便得劈價出售讓資金回籠,令樓價跌急跌。另一方面,中資企業表面上資金雄厚,實際上靠的是銀行寬鬆貨款政策及內地資產泡沫。現時中國政府嚴防泡沫危機,資金鏈逐步收緊甚至可能瀕臨斷裂,中資企業登時面對資金黑洞要四處張羅,出售資產包括香港的物業是必然的選擇,到時候還找誰來托市呢?

  再看從基本因素,此刻樓價已升至市民每年收入總和的16倍,比97年的14倍還要厲害,根本與負擔能力完全脫節;再加上利息鐵定向上,未來幾年持續加息是免不了的事。到時候即使父母代為支付首相年青買家也未必有能力負擔不斷增加的供款,樓價能不受壓嗎?

  金管局總裁陳德霖先生向來言行謹慎,極少直接評論資產市場情況或資產價格,頂多只是提醒大家注意風險。但在星期一立法會財經事務委員會上,陳德霖先生公開表示樓市正處於過熱狀態,有些市民還誤以為樓價只升不跌,令風險大幅上升。最可圈可點的是,陳先生說近期大批市民排隊買樓令他回想起20年前的光景。作為掌管貨幣政策的財金官員,陳德霖當然不可能直接建議市民買樓還是不買樓。但他既把當前樓市跟97狂潮相提並論,當中的警告意味已是清楚不過。

  9771日前後,不買樓被視為「儍子」;三個月後,排隊買樓的人倒變成高位接貨的「儍子」,這樣的教訓大家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