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3日星期四

令人感動的電郵


一封來自蘇格蘭船公司的電郵居然讓我感動了一個早上,委實有些莫明其妙。來自CalMac 渡輪的電郵説,公司恢復來往蘇格蘭西海岸島嶼的渡輪服務,歡迎舊雨新知預訂人、車船票,再次踏足各有特色小島。

船公司在郵件不忘附加短片提醒大家已引入新的防疫措施,包括社交距離及增設潔手液等。不過,讓我感動的是片段中看到久違的登船碼頭,寛敞開揚的船艙景緻,還有蘇格蘭西海岸小島的獨特景色。

幾年前第一次到訪Islay這個蘇格蘭Single Malt Whisky 聖地,開的車就是從片段的碼頭登上 CalMac 渡輪,還在船艙cafe看了有關George Orwell軼事的旅遊小冊子,「嘆過」從Ardbeg (ten) 這令人精精神一振的好酒。

那可真是一次美好的旅程,從Glasgow開車沿A82A83公路向西走,穿越叫 rest and be thankful 的山隘,經過Inveraray, Tarbert 等小鎮,然後到達叫Kennacraig 的小港口登船。當汽車渡輪抵達,大伙排隊開車登船時,那份新鮮感及興奮到現在仍然忘不了。

渡輪上沒有甚麼豪華設施,只有提供簡單熱食的小 cafe,讓大家來一點Fish & ChipsPies、熱湯、Coffee & Tea,還有馳名世界的蘇格蘭Single Malt Whisky

那回在渡輪上只喝了一杯Earl Grey 和一件熱批,卻感到一份難以言傳的愜意舒適,紅茶格外清香,熱批份外美味。也許,舌頭、味蕾都因為今次威士忌之旅的小確幸而激活了。

渡輪快到Islay時,特地從船艙走上夾板,眺望島上東側的三家酒廠:laphroaig Lagavulin Ardbeg 。它們不是甚麼輝煌亮麗的建築,只有白色外牆髹上酒廠的名字。隨着船徐徐靠近威士忌「聖地」,酒徒對美酒的期待從喉頭冒起,巴不得立時來一dram BowmoreArdbeg,止住那份飢渴。

幾十秒的短片勾起了一段段美好的回憶,正在小島香港「禁足」的我怎能不感觸、感動的鼻子有點酸。

 


2020年3月20日星期五

遇見巨艦「大和」



四處封城封閘,想賞櫻大概要等明年了。日本疫情仍發燒,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已提醒民眾不要大量聚集在上野公園賞櫻,大概京都的橋與哲學之道、鐮倉的櫻花隧道今年也熱鬧不起來,畢竟病毒最愛湊熱鬧,人越多找到越多宿主。希望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好好賞賞一期一會的櫻花吧。
自己算是幸運,二月初疫情剛起時到日本逛了「中國」、廣島一帶逛了一圈,走訪了戰爭史赫赫有名的廣島縣吳軍港和在當地的大和艦紀念館。吳市明治時代已是日本四大海軍基地或鎮守府,日俄海戰戰神東鄉平八郎曾是吳的司令官。多艘歷史揚名的日本戰艦如赤城、陸奧以及大和等就是在吳市海軍船廠打造然後入列服役。

作為大炮巨艦頂峯的大和艦沒立下甚麼戰功,倒充滿悲情的味道。建造的時候本被視為日本海軍皇牌武器,建造過程嚴格保密,而技術在比當時的英美主力艦(battleship)有過之而無不反。很不幸,二戰已不是巨艦大炮的年代,立體作戰才是正道。坐擁巨炮的主力艦如「大和」面對航母起飛的魚雷機,俯衝轟炸機圍攻根本沒有勝算,幸運的靠艦隊以戰艦、飛機護航避過沉沒命運,稍稍護衛不周身中幾枚炸彈及魚雷就免不了葬身大海。作為皇牌的「大和」最後任務居然是向進攻沖繩的美軍艦隊發動「海上特攻」(即送死),結果剛離開基地不久就被發現及圍攻,連沖繩的影兒也未見就沉沒海底。以一艦火力十足的七萬噸巨艦而言,它可真是出現在Wrong place at the wrong time,非常悲情。

「大和」號沒甚麼輝煌戰蹟,跟前輩「三笠」全殲俄羅斯波羅的海艦隊不可同日而語;但對我等喜歡砌模型的60後而言卻是戰艦的完美化身。唸書時有同學買了一副1/350的大和模型,其他同學知道後雙眼發光,嚷着要觀賞他的成品。過了一個多星期,大伙到朋友家中來一趟朝聖之旅,看着完成了的模型恨得口水也是幾乎流下。模型大和艦各種細部都一絲不苟,從艦索到小型防空炮到桅杆到司令塔齊備,教人悠然想到真實的巨艦肯定是工匠技藝的極致。
大和艦1945年沉沒海底,年前的深海搜索找到一些殘骸,但跟當年建成下水時的英姿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吳市大和博物館擺放了1/10的巨型大和模型,各種組件按原本船廠設計圖裝嵌,教人禁不住繞船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照片更是360度般高炒低炒拍個不停。1/10 大和比1個籃球場還要大,巨艦實物的規模只怕大得難以想像。
開了眼界不到一個月,大和博物館傳來訊息,指因應武肺疫情要閉館以免公眾聚集。心想,跟巨艦算有點緣,在疫潮未失控前圓了造訪的心願。只希望疫情早點退燒,模型fans 可早些拜訪世紀戰艦。


2020年3月14日星期六

歷史開阿富汗的玩笑



知道美國特使跟阿富汗塔利班遊擊隊代表達成停火協議,同意未來一年多全面撤軍後即時想到Christian Caryl寫的《歷史的反叛》(Strange Rebels: 1979 and the Birth of the 21st century)。
阿富汗只是書談到的其中一個重要地方,其他還有中國、英國、伊朗。就在1979年,中、英、伊朗幾個地方出現改天換地的人事、政治變化,把歷史推向拐點,扭轉全球走向以及21世紀的發展。這一年中國第二代強人鄧小平全面掌權,開展改革開放,令中國出現40年經濟飛躍。英國則出了位鐵娘子首相戴卓爾夫人,還有她的市場經濟改革,讓全球政治思潮向右轉。阿富汗旁邊的伊朗則有伊斯蘭革命,大幅改變中東地區的政治、宗教版圖。
想不到的是,向來沒出現在歷史雷達的阿富汗同樣成為推動歷史走向的力量。在這一年,蘇聯為了收拾阿富汗內部政爭殘局揮軍開入喀布爾及其他地區,扶植傀儡政權,正式開啟阿富汗人反異教徒、外國人的聖戰,各種各樣的聖戰組織正正是隨內戰崛起,包括發動911恐襲的阿蓋達和剛與美國簽和約的塔利班。
不過,《歷史的反叛》對蘇軍入侵過程沒著墨太多,反而集中講述入侵前後阿富汗的巨大變化。根據Caryl 的分析,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阿富汗絕非軍閥割據內戰頻仍的國度,而是有點像峇里島及不丹之類的「世外桃源」,並且是當年「嬉皮小徑」重要一環。西方年輕人可以從伊斯坦堡坐順風車穿越伊朗到阿富汗,再到尼泊爾的加德滿都。最重要的是,沿途都不難找到「嬉皮士」的至愛:上好的大麻煙草。當時阿富汗人最愛跟路過的外國旅客閒聊,再分享當地生產的優質大麻,西方旅客(背包客)大都會記得當地的慵懶、輕鬆。
他們走在首都咯布爾街頭可以大啖土耳其烤肉、喝老酒,穿梭美妙的考古遺跡(包括到距離咯布爾一天車程的巴米揚大佛);有點錢的則可以住進洲際大飯店,享受現代奢華享受。
阿富汗民眾不但友善有禮,也很隨性隨意。旅客不難看到沒蓋面紗在街頭抽煙的婦女,還可以找到Billy Joel Eagles的黑膠唱片。沒有人執行嚴格清規戒律,不同教派、種族之間保持一種互不干涉和平共處的平衡,阿富汗政府並可以在東西方冷戰中不選邊及左右逢源。

事情從七十年代中開始變壞,蘇聯為了抗衡美國在中東、伊朗勢力開始積極扶植阿富汗左翼政黨,給予軍事、經濟援助。當這些左翼政黨掌權後,他們意圖以馬列主義、工業化計劃取代伊斯蘭教及與此相關的部落、地方勢力,打破阿富汗不同地區各自為政及「山高皇帝遠」的 寛容空間,逼使各種族、教派嚴分敵我,從走向你死啦我活的權鬥。
1979年,眼見阿富汗共黨始終沒法穩住全國政權,蘇聯老大哥決定親自出手,以正規的40軍為主力大舉開進咯布爾,再分兵各處清剿反對力量,開始了漫長的十年慎戰或聖戰。
這場聖戰讓阿富汗人民吃盡苦頭(死傷難以估計),令當地人越來越種族、教派本位,也令極端伊斯蘭教派以對抗撤旦(蘇聯)打聖戰為號召迅速壯大,塔利班就是表表者。九十年代他們一度掌握全國政權,厲行極端宗教規條,肆意破壞古蹟如巴米揚大佛,把曾充斥咯布爾街頭的異國文化一掃而空。

2001911後美國成了派軍進入阿富汗的「新撒旦」。可近十九年的征伐駐紥帶來的不是政治穩定或多元化,而是喚起新一場聖戰,讓極端教派有再次冒起的機會,塔利班就在美軍漫長進駐後重振勢力捲土重來。而美國經過長期消耗戰後朝野上下皆疲,終於決定抽身全面撤走軍隊,任由阿富汗人自行解決問題。
問題是美軍撤退留下的不是一個穩定、共融的國家,而是極端教義盛行的failed state,搞不好甚至再來一次塔利班執政,重回九十年代的黑暗歲月。至於670年代的慵懶輕鬆大概永遠不會重臨阿富汗。

延伸閱讀:《歷史的反叛》,Christian Caryl 著,林添貴譯,八旗文化,2014


2020年3月4日星期三

從「原酒」體會威士忌初心



前幾天一次小酒局(只有酒友五人),朋友端出一支已很少在wine shop 或免稅店看到的Laphroaig 10 ,讓大家喝過紅酒後醒一醒。開瓶的剎那已嗅到Laphroaig 獨有的泥煤芳香,輕呷一口滿咀它的招牌味道(有說是醫院味),即時勾起十多年前初遇Laphroaig時的驚訝與驚艷(視乎是否接受得了它的粗),印像比後來喝的15、18以至25年深刻,更不要說那些甚麼Quarter cask之流
其實不僅 Laphroaig 10這入門酒不易在市場找到,其他蘇格蘭威士忌酒廠似乎都不約而同減少推售自己的入門酒(個人比較傾向叫它們作原,反而着意以儲存在不同酒桶的新產品招徠,例如強調有兩、三年儲存在 sherry cask 、西班牙橡木桶,以至紅酒桶,希望以新鮮感、神秘感取勝;畢竟,把熟成中的威士忌放進不同酒桶除了令顏色有變外,在味道、香氣上也可能增添一些特色,擴闊想像的空間。
路過機場免稅店以至商場的酒舖,很容易看到各大蘇格蘭威士忌品牌都在主打浸潤過不同酒桶的合成品,還改了別緻及惹人遐想的名字,以吸引酒友及買手信旅客的眼球。
可對我等old fashion 酒友來說,酒廠的入門酒才是認識這個品牌威士忌的原點,也是最好的方法。Single Malt Whisky廠的入門酒如Laphroaig 10、ARDBEG 10、Bruichladdich (The Classic Laddie)、Glenmorangie 10、Bowmore 10、Highland Park 10……等一向是酒廠面向廣大酒友的起步點,可以說形同酒廠的原酒;不管是crossover 不同酒桶的新產品,或年份酒如18、21、25年都是建立在這些入門酒之上。
此外,入門酒也是酒廠招徠新酒友、酒迷的重要武器,因為它們價錢比較相宜,酒友們比較願意在酒吧、pub嚐一嚐。若果能在試飲的一dram讓酒友們留下印像,讓喝的人感到這支威士忌別有性格,他們不但可能在酒吧再喝或升級喝15年、18年的產品,還可能到酒舖或免稅店買一支放在家中睇門口。酒廠們怎能不努力造好自己的原酒,盡可能吸引新的飲家呢?
喝過原酒後,大家就能明白不同酒廠的取捨、偏好以至初心。有的主打清甜,有的泥煤氣息濃得化不開,有的端正圓渾,有的後勁凌厲齒頰留香,有的毫不妥協愛恨分明,有的粗擴得令人精神一振。究竟喜歡那一種口味當然由個人決定,但至少能理解到Ardbeg 為何是 Ardbeg 、 Laphroaig 為何是Laphroaig、Glenmorangie 是 Glenmorangie ;相對之下,新酒越出越多,包裝越來越堂煌的Macallan 不但找不到「原酒」,連原味也搞不清楚了。

其實到各威士忌酒廠參觀及試飲時,酒侍都會端出幾種不同年份、特色的酒讓訪客品嚐,第一杯試的通常就是原酒,原因正是要以此為 benchmark ,讓酒友們可以「信步」入門,逐步進入釀酒師打造的世界。
寫着寫着,禁不住倒一dram Glenmorangie  10喝,登時想起在蘇格蘭高地初遇這支金黃色標記好酒時的光景,還有那位笑容跟陽光一般耀燦的女酒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