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28日星期一

特朗普腳軟之謎


  中美貿易戰從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到現在彷彿雨過天青萬事好商量,轉變之快之大充滿特朗普時代特色。不過,各界最關注的還是中美兩強之間誰勝誰負,誰佔上風,誰讓步更多。
  中國方面,官方全面控制言論口徑,強調雙方達成互利共贏方案,中國在談判中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包括發展高科技產業的權利,承諾降低關稅增加進口以維護國際多邊貿易體系。總之,作為習近平特使及經濟國師的副總理劉鶴幸不辱命,沒有做現代李鴻章簽訂新的不平等條約。
  其實,每一回中國負責外貿的官員進行重要談判都有可能被扣上現代李鴻章的帽子。當年國務院總理朱鎔基負責中國加入世貿的談判,得降低關稅及容讓外國企業、貨品進入內地市場。過程中朱鎔基中箭無數,幾乎要背上賣國賊的惡名,以至他禁不住發出不管萬丈深淵或地雷陣都要闖的慨嘆。
  今次劉鶴訪美面對的是獅子開大口的特朗普政府。美方既要削減2000億美元貿易赤字,又要中國降低關稅及保護知識產權,更要北京停止補貼與「中國製造2025」相關的高新科技之景,當中任何一關都不易過。何況美國商務部已握有中興通訊(ZTE)這個重要「人質」,隨時令這家中國第二大通訊設備供應商崩潰,在這樣的明顯劣勢下,劉鶴居然能成功達成不打貿易戰的框架協議,協議內更連2000億美元或任何具體削貿赤目標都沒有。借用足球賽的比喻,劉鶴今次作客出征雖然平手而回,但已取得作客入球,爭取到美國的讓步,可算是小勝一仗。
  事實上美國主流傳媒、國會議員及經濟學者幾乎一致認為特朗普政府在新一輪中美貿易談判中吃了虧,沒有從北京手上取得甚麼重要讓步,反而自願放棄手上最重要的籌碼。最顯而易見的就是中興通訊這張皇牌,它本可以成為懸在中國高新科技產業頭上的利劍。但在今次談判美國卻不但沒有以此作籌碼,反而放棄限制讓中興重生(只需繳罰款及改變管理層)。

  至於扭轉貿易不平衡問題美國同樣來個重大讓步,沒有堅持寫進削減貿赤的具體數額,沒有針對任何中國具體出口貨,也沒有令中國明確承諾大幅增購那些美國貨品,只是非常籠統的說會在能源、農業等方面增加美國貨入口。還記得上一輪中美貿易談判,美國代表團至少提出六項辣招,包括削2000億貿赤,限制中國企業購買美國科技產品,要中國開放市場及加強保護知權產權……。每一項都針對着中國經濟上的弱點,都足以拖慢中國經濟發展的進度,令她更難追上美國的水平。到第二輪談判卻幾乎全部不見了,這不是讓步又是甚麼呢?
  按美國傳媒的分析,特朗普政府在貿易談判中虎頭蛇尾的原因很多。負責談判的財長努欽跟其他幾位官員不咬弦,大家各有懷抱及堅持直接削弱美方談判力量;中國手執「北韓美國峯會」作餌誘使希望「特金會」不會取消的特朗普不得不讓步。
  著名經濟學者克魯明(Paul Krugman)則提出了兩套解釋,包括經濟學的解釋及陰謀論。經濟上的解釋是特朗普政府終於發現貿易戰不是那麼容易取勝,美國同樣需要付出重大代價,還是及早鳴金收兵。陰謀論則指特朗普可能有「痛腳」在北京手上,又或是因爲北京給予特朗普家族企業特殊好處,所以不得不讓步,兩套理論各有根據,也各有問題,暫時不易斷定。最重要的是,假若特朗普在中美貿易戰中繼續腳軟讓步,他那「美國優先」的口號只怕再也叫不響,下屆要爭取連任的話,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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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24日星期四

陳婉嫻的謊言與惡意

陳婉嫻的謊言與惡意


  你可以不同意梁天琦等年輕人的政治理念,可以批評他們的行動過火魯莽,你可以追究他們的違法行為。但是,不該任意侮辱他們,更不該拿他們跟發動「六七暴動」的人相提並論。偏偏那位「黨性高於人性」的工聯會元老陳婉嫻卻公開指梁天琦在旺角騷亂的行為比發動六七暴動的「前輩」還不堪,還不能包容。她的話實在令人嘔心及怒火中燒。
  陳婉嫻是這樣批評梁天琦等年輕人的:(當衝動)「是出於愛護國家,保護民族,對抗敵人的衝動,利益歸於人民,是可以理解和接受;但當衝動是針對自己民族,自己國家,又或是被有心人煽動,傷害人民,則沒有包容的餘地。」

  她又說:「暴動,兩個字於我並不陌生,當時社會腐敗,殖民地當權者的壓迫充斥著歧視、欺壓,前輩們的出發點是貧苦大眾的利益。我見不到今天這兩個字的背後意義,能跟那些年相比。」

  陳婉嫻這番話除了謊言就是謊言。首先,六七暴動絕不是陳婉嫻的「前輩們」的一時衝動,它是有組織、有預謀、有綱領的暴力行動,是為了把文化大革命的魔爪伸到香港,破壞這片淨土的陰謀。陳婉嫻的前輩們如楊光等仿效內地武鬥奪權的手段,欺騙工人群眾參與製造炸彈及其他武器,四處放置被稱為土製波蘿的炸彈,以暴力針對不贊同或譴責六七暴動的人;商台節目主持人林彬就是陳婉嫻「前輩」暴力的受害者,被活活燒死。她居然把這樣的暴行說成是衝動,拿來跟旺角騷亂相比,這豈能不教人怒火中燒。
  陳婉嫻說「前輩」發動六七暴動是為了貧苦大眾的利益,是要對付剝削、高壓的政權。這同樣是天大的謊話。從各種歷史資料、回憶錄以至官方文件來看,以工聯會為主力的港共之所以發動六七暴動,之所以正面挑戰港英政府的管治,破壞社會秩序,主要是為了向內地看齊,以示自己與革命群眾及紅衞兵心連心手牽手對付反動派,以示自己緊跟毛澤東及四人幫的極左路線,不會被視為反動份子。換言之,他們搞暴動從頭到尾是政治任務,跟香港的貧苦大眾無關。
  事實上當北京當權者改變策略,禁止把文革亂局蔓延到香港,全力保持香港的穩定繁榮後,陳婉嫻的「前輩」立時停止暴動,沒有再針對港英政府的「剝削」,乖乖的在港英治下當個奉公守法的人。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香港貧苦大眾的處境根本沒有明顯改善,貪污更是如附骨之蛀。由此更能說明,所謂六七暴動是為貧苦大眾出頭只是謊語連篇。
  再看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六七暴動是一場歷時超過七個月,造成51人死亡,八百多人受傷的暴亂,暴動範圍遍及港九新界各區,涉及的罪行包括製造及放置炸彈、持械攻擊執法人員、四處縱火、破壞商店與公共設施、殺人、暴力傷人等。前年的旺角騷亂實際歷時不到十二小時,沒有人事前製造大殺傷力武器如炸彈,沒有人刻意傷害途人、市民,更沒有人以暴力傷害、殺死不同意見的人,參與的人基本上都是一時衝動而犯錯。陳婉嫻怎能拿那些不惜暴力殺人的「前輩」跟一時衝動的梁天琦等年輕人相提並論呢?
  而且,陳婉嫻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北京當權者發動文革以及六七暴動時根本沒有考慮人民的福祉,根本沒有把國家、民族利益放在心上,有的只是權鬥與陰謀,陳婉嫻的「前輩」則只是陰謀家的幫凶與應聲蟲,沒有個人意志與選擇;不少這些所謂「前輩」更只想借亂上位,撈取政治好處。梁天琦等年輕人兩年前大年初一晚上在旺角街頭想的不是任何個人利益與好處,不是要爭取甚麼權位,而是希望打破民主不前的困局,是希望渲洩對高壓政治現實的不滿。他們的手法可能過激以至違法,但動機純正得多。陳婉嫻居然拿那些滿手血腥的「前輩」如楊光之流跟梁天琦等相比怎不是對他們最大的污蔑與侮辱!



2018年5月21日星期一

「謀殺」威士忌

謀殺」威士忌

一踏入五月就跑步進入夏天那樣,太陽是那樣火毒,空氣是那樣濕悶,教人只想躲進冷氣間看書、看電影、煲劇,甚至hea一下就算,其他事都提不起勁。
  可不管怎樣hea,作為酒徒有些事還是不做不行的,那就是好好檢查一下酒柜是否運作正常,威士忌有沒有放在陰暗又不太潮濕的角落,避過猛烈太陽的直接照射。這個stock check可一點鬆懈不得,不然再好的酒也會打折扣,甚至整支酒「散晒」,只剩酒精,沒有香味,失去靈魂。
  葡萄酒不管紅白都像愛看Jane Austen小說的女士那樣「多愁善感」,溫度稍高一點,濕度低一點,太陽猛一點都令她們眉頭猛皺,失卻原來的風韻,變成「醋娘子」。
  威士忌天性較「豪邁」,一般不必放進恆溫的酒柜,但處置時也不能太馬虎,香港的炎夏長達四、五個月,稍一忘記讓他們每天暴露在落日餘暉下,「大隻佬」也會變老翁。
  前一陣子在Scotchwhisky.com 看過一個有趣的實驗,可以分享一下。話說有好事兼好奇的瑞典「酒痴」自己搞了個長達一年的威士忌儲存大挑戰,以了解那一個因素對酒質的傷害最大。
  實驗是這樣的,那位瑞典「酒痴」大方的拿了幾瓶 Bowmore 15 years(正式名字是Bowmore Laimrig Batch 3)分成個八樣本,其一放在雪柜freezer-18℃);其二放在戶外任由陽光照射風吹雪打,其三是貼緊在發熱器上(保持45℃高溫);第四支則「享受」不斷的溫差變化,但至少一天有兩段時間面對40℃高溫;其五是把酒倒進品質差劣的膠樽。此外有兩個進行不同實驗的樣本(但跟天氣關係不大,這裏就不多說了),還有一樽妥善封存收藏的Bowmore 15 作為原酒作比較。
  說這位仁兄是「酒痴」絕沒有誇張,他的試驗可不是做一、兩個月或半年,而是整整兩年,然後才開瓶讓六位專家試驗(當然是蒙瓶)。
  很心急想知道結果吧!好了,揭盅。第一個重大發現是酒的儲存方式對香味有重大影響,根據專家意見,五個放在不同溫度環境的樣本之間差異甚大,根本不知道原來同樣是Bowmore 15年。其中「受傷」最重的是放在戶外曝曬的一支,原來澄亮棕色的酒變成灰暗無光,還發出火水、髒衣物的臭味,教人倒胃,根本不能喝!跟原來的Bowmore 15年相比,它沒有Sherry Cask的影子,沒有Islay的標記:混煤味,沒有煙薰味,沒有Bowmore的特色,總之就是一無所有。
  放在冰箱的Sample在專家眼中受創最輕,只是酒香、味道稍遜而已。
貼在高溫箱旁邊的樣本出奇的沒有受重傷,比原酒稍甜,橡木味較濃,但專家們都同意這支酒不但仍可好好享受,還算是一支good Whisky
  放在溫差常變的Bowmore樣本味道同樣變得稍甜,但酒香已基本上消失得無影無踪。剩下來倒進Cheap Cheap膠樽的酒只剩苦澀味,沒有香味,沒有餘韻。

  看完這個experiment,最重要的教訓是,最好不要讓心愛的威士忌暴露在無常的氣候中,太陽直射尤要避免。酒開瓶以後在合理時間內喝完(不超過一年),以免心愛的威士忌變成心痛的「火酒」!


2018年5月15日星期二

日本古都興替之謎


 在討論國際政治經濟議題時,地緣形勢向來是個重要參考因素,沒有不凍港對十九世紀俄羅斯帝國就是重大詛咒。其實在國家內部發展而言,地緣因素包括位置、自然地貌、河流、山脈、主要出海口,跟其他城區的自然及文化聯繫都足以左右城市的發展以至整個國家的走向。
  長期從事日本基建、水利研究的竹村公太郎先生寫的藏在地形裡的日本史就提出了很多事例說明地緣因素如何左右城市、地區的盛衰,如何改變日本歷史的進程。
  就以日本兩個距離相近的古都:京都、奈良為例,竹村就有一番不同的解讀。按他分析,日本是個南北相距達3000公里的狹長島國,西邊面向日本海,東邊面對太平洋,列島中央特別是本州中部有中央山脈隔斷,連繫東西兩邊不容易。
  在古代科技有限交通不便的時候,要選一個聯繫各方的中心作首都不容易。綜合考量下,竹村發現京都享有三大優勢。其一從地圖上看,京都所處的本州中部近畿地區正是列島的中心點;其二,京都位於可以方便連接日本東西兩邊海岸的中間點,一方面容易連結通往亞洲大陸文明的玄關或港口如福井,另一方面則靠近有大量居住人口、天氣溫和的太平洋側海岸,不會顧此失彼。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京都善用利用通達四方的地理位置把自己變成人、貨、文化的交流軸心。人與貨物可以輕易的從日本海側的敦賀灣上岸,走一段20多公里的陸路再經河川船運就可到達京都;而從京都到其他人口密集地區同樣方便,沿着京都附近的淀川往下走經大阪灣就可進入瀬戶內海,從京都坐船很快到達大阪、廣島、四國以至九州北部地區。正因有這樣的地利才令京都穩坐首都之位過千年,至於天皇御所設在此地只是錦上添花而已,並非關鍵。
  另一個古都奈良的故事同樣有趣。竹村指出,只要看看奈良的古剎、舊建築及平安時代前留下的遺跡就知道這個古都有着比京都更厚重的文化基礎。那為甚麼奈良在平安時代後不但讓位於京都,而且整體發展停滯不前,仿似成為博物館城市一樣呢?
  根據竹村的研究發現,關鍵同樣跟地緣因素有關。本來,海平面在奈良時代前下降了五公尺,令奈良盆地遍佈濕地、小河川,人貨容易以小舟運輸,促成奈良的興盛。可惜,奈良的水道只有單向進出大阪,不能轉向其他人口密集、交流興旺的地方,不像京都般水陸路線四通八達。此消彼長下,京都很快就取代了奈良的位置,成為京城及政治中心,也成為大阪向北通往日本海方面的通道。相反,而奈良因人、貨枯竭,住在這裏的只剩下僧侶、神官和少數農民,處於停滯狀態,重大的歷史事件、人物都跟她擦身而過。
  不過,發展停滯也帶來預期外的好處,那就是讓奈良避過千年來日本內外的兵災戰亂,沒有成為諸候爭霸的戰場或美軍空襲目標(如廣島),老舊的文物、寺院便可以完整的保存下來,例如法隆寺、大佛以及正合院等世界最古老的木建築群,成為日本以至全球文化寶庫。
  貫穿不同城市、地區地緣故事的一個共同點是,處於人、貨、情交流軸上的城市、聚居點成長得很快、很全面,並可以形成不斷壯大的良性循環即使遇上短暫危機也不用擔心。以幕府時代的江戶為例,當德川幕府政權倒台的時候,由薩摩、長州等西南雄藩為主的討幕軍劍指江戶,準備來個大規模攻城決戰,江戶城隨時面對血與火的洗禮,成為廢墟。但最後兩軍領袖幕府的勝海舟及討幕的西鄉隆盛達成協議,同意德川幕府投降及無血開城,保住了這個當年已是百萬人大都會的江戶。讓它名正言順成為明治日本的首都。
  竹村認為成功「無血開城」關鍵在於江戶透過多年經營已成日本列島各地人、貨、情報交流軸心,無可取代,一旦毀於戰火,明治政府要重建這樣的中心不容易,更會妨礙維新圖強大計。西鄉及勝海舟都深深了解江戶(東京)作為交流樞鈕的重要性,這個城市因而避過毀於內戰的一劫!

延伸閱讀:「藏在地形裡的日本史」,竹村公太郎著,劉和佳、曾新福譯,遠足文化,2018年初版

2018年5月11日星期五

只有馬哈蒂爾才能打造的奇蹟


馬來西亞反對派「希望聯盟」居然擊敗自獨立後一直執政的「國民陣綫」實在是奇蹟,也大概只有九十二歲高齡的前總理馬哈蒂爾領軍才可以「創造」這個奇蹟,令馬來西亞人推倒醜聞纒身的納吉,初嚐變天滋味。
  要令馬來西亞變天,要擊敗執政超過60年的「國民陣線」幾乎可說是不可能的任務。「國陣」這個老牌政黨長期執政,政經力量根深蒂固,在大馬各州分支部網絡完整,拉票箍票力量強大,比香港建制派的鐵票陣有過之而無不及。更重要的是「國陣」及納吉政府在選舉過程上下其手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改劃選區,臨時搬票站,令票站停電換票箱,找人冒名投票重覆投票,把假選票混進票箱已不是新聞,而是一再發生的事。
  此所以今次大選前夕,「國陣」及總理納吉民望雖因貪腐無能而大跌,但不管馬來西亞當地政治觀察家還是國際傳媒學者都認定納吉可順利連任,頂多議席數目跌一點點而已。
  誰知納吉及「國陣」真的低估了民怨,更低估了馬哈蒂爾這個政治元老的旗幟作用。在用盡各種不當手法下,「國陣」在大選中依然大敗。據官方宣佈的結果,馬哈蒂爾領導的「希望聯盟」取得113席,連同盟友則合共取得121席,超過國會222席的半數,「國陣」議席則從上屆的133席降至只有79,大跌四成,令馬來西亞出現自1957年獨立以來首次政權更替。

  為甚麼馬哈蒂爾這位九十老人在日暮黃昏之年還能創造奇蹟呢?這要從個人因素及馬來西亞國內大氣候來看。在外國傳媒眼中,馬哈蒂爾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又不合時宜的領導人。還記得1997-98年亞洲金融風暴席捲泰國、印尼等亞洲小虎,馬來西亞也沒有倖免。時任馬來西亞首相的馬哈蒂爾大罵風暴是西方及猶太人的陰謀,特別點名指責以狙擊各國貨幣見稱的索羅斯興風作浪,嘲笑他是”moron” 笨蛋,而索羅斯則反唇相譏指他是 “loose cannon” (神經刀)。
  為了應對危機,馬哈蒂爾選擇了跟泰國、印尼不同的政策,沒有任由馬來西亞幣Ringgit 大貶值或向IMF求助,而是在外資外媒反對下來個外滙管制,限制資金外流並實施固定滙率。這種非一般的做法加上掛在嘴邊的陰謀論令他經常成為國際投資界及傳媒訕笑的對像,有意無意把他說成是「狂人」。
  可從實際結果來看,馬哈蒂爾的外滙管制策略算成功,至少令馬來西亞經濟在風暴中保持相對穩定,不像印尼那樣動盪。在馬來西亞人特別是馬來人(Malay)眼中,馬哈蒂爾成功頂住西方惡霸狙擊,保住國家尊嚴,自然備受尊重,地位跟納吉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馬哈蒂爾從來是個民粹政客,向來堅定捍衛馬來人(Malays)的利益。九九年大馬國內外都有聲音要求修改優惠馬來人的「新經濟政策」,以杜絕自己友資本主義(crony capitalism)。時任總理的馬哈蒂爾堅決反對,強調「如果廢除新經濟政策,我敢肯定,馬來人和土著將失去工作,他們的子女將無法上大學,沒機會成為教授和講師……」。
  已故新加坡國父李光耀跟馬哈蒂爾交手多年,對他的評價褒貶都有,但他認為馬哈蒂爾是個有能力及以國家利益為先的領袖。事實上跟醜聞纏身的納吉相比,03年交棒下台的馬哈蒂爾沒有太多涉及太多金錢是非,顯得清新可喜及以國家為重,由他出山團結反對派,比由前副總理安華及妻子帶領更有說服力,更能爭取到佔多數的馬來人選民支持。
  納吉昨天已經承認大選落敗,馬哈蒂爾大有機會成為世上最年長政府領導人。以他的敢言果斷作風,以他的政治能量,即使只在任短時間,他仍有可能讓馬來西亞國內政治有重大變動,令大馬真正變天。

2018年5月10日星期四

豪氣的酒



  再有一支罕見的絕世威士忌重現人間。先別噓聲四起,今次重現的Glenfarclas 1920 經過酒廠及家族確認,證明是貨真價實的陳年佳釀,不像瑞士某酒吧那支天價Macallan 1878般是膺品。
  根據ScotchWhisky.com的報導,Glenfarclas 1920年重現人間的歷程甚富戲劇性。它原先是酒廠送贈予另一家酒廠經理Stephen Dowell的禮物,經理沒捨得喝,到1943年送了給女兒作紀念。女兒大概也不是酒徒,到1988年又把這支已60年的老酒贈予姪女的丈夫泰勒先生。
  不知是巧合還是甚麼,泰勒先生也不大好杯中物,把Glenfarclas 1920 當成是一般古董那樣,用tea towel包好放在暗無天日的雜物房,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直到最近,泰勒先生忽然想起有這樣一支寶貝,立時聯絡Glenfarclas酒廠要把它送回「娘家」。
  酒廠老闆John Grant高興非常,趕緊親自跟酒廠的釀酒師仔細查驗,確認這支1920年的“Glenfanclas-Glenlivet Pure-Malt”的確是酒廠的傑作。廠方並已把酒隆而重之放在Visitor Centre,讓酒徒們欣賞欣賞。
  只是,這支98年的老酒可隔著玻璃櫃遠觀不可開瓶輕嚐,不管多少錢都說服不了John Grant這位老闆打開瓶蓋的。
  Glenfarclas的名字也許不像MaCallen般顯赫及人盡皆知,但它在Speyside產區是歷史悠久的釀酒廠,它的威士忌酒體雄渾紥實,風格豪邁,勁度十足,跟酒廠的John Grant父子檔非常配合。
  去年蘇格蘭威士忌之旅,Speyside酒廠中就數對它印像最深刻 John Grant先生讓我試坐他的寶貝 1934年產的Bentley 開蓬跑車固然令人難忘),真正impressive 的還是他的酒和杯中蕩漾的那份豪氣,名字唸起來也很鏗鏘。
  Glenfarclas 威士忌在香港不多見,據說亞洲主要外銷市場在中國的湖南省。湖南漢子向以豪邁見稱,他們喜歡喝Glenfalcas不是沒原因的。

  得花點時間、氣力找找,看看那家香港酒商有Glenfarclas 105,讓我重溫它的那份豪氣。

2018年5月8日星期二

中共紀念馬克思的荒謬

中共紀念馬克思的荒謬

  看到中國共產黨煞有介事的慶祝馬克思誕生200周年只覺可笑又荒唐。當今之世,閹割馬克思思想,背叛馬克思主義最厲害、最徹底的就是中共,他們居然開甚麼大會號召全黨認真學習馬克思主義及科學理論,長眠於倫敦北部Highgate Cemetery的馬克思只怕哭笑不得,摸不着頭腦中共新領導層為甚麼還自認為他的信徒。
  馬克思思想的終極目標是人的解放及自由,是人不再異化奴化,變成自主自由。可在中共建政近七十年來,他們高喊的解放成了鬥爭、鎮壓的代名詞,個人沒有任何自由,只能成為黨國體制的螺絲釘,吃甚麼、穿甚麼,住在那裏,到甚麼地方旅行都由政府決定,從搖籃到墳墓的一生都不能自己作主。
  好不容易上世紀八十年代迎來改革開放,為個人與企業帶來一些空間與自由,甚至可以公開討論及教授一點點不同的想法,可以接觸一下不同的思潮。可惜,到近年改革開放的經濟成果開始明顯,個人及社會更有條件擴闊自主自由空間之際,中共卻來個開倒車,重新要求所有人統一思想,統一在中共及習近平的指揮下,乖乖聽習帝的指示辦。甚麼民主、自由、平等再被成為毒草,得在萌芽狀態就消滅殆盡。這跟馬克思解放人類,讓人得到真正自由的理想不是背道而馳嗎?
  按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及社會發展理論,人類社會有不同階段,隨著生産力提升及生產關係改變而進步,從原始共產社會到奴隸社會,再從奴隸社會進步到封建社會然後步入資本主義社會。在資本主義社會時期,工人階級不斷壯大並以革命埋葬資本主義,建立社會主義然後步向共產主義新世界。
  中共搞的革命口頭上說是從把中國從半封建半殖民社會變成人民民主主義社會 (中共老祖宗毛澤東的原話是資產階級的民主主義讓位給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民主主義),再在五十年代的大躍進跑步進入共產主義。可實質上不管是人民民主主義還是社會主義,中共治下的中國骨子裏仍是封建主義,是毛澤東的封建帝皇專政,只有他一人說了算。76年毛澤東過世,中共改行集體領導,開始建立黨內權力交接規範,最高領導人以十年為限,算是擺脫個人崇拜的封建陋習。
  誰知到馬克思誕生200年的2018年,中共又走回頭路,修改黨章憲法讓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可以無限期連任,變相重回封建帝制的終身制。換言之,中共治下的中國只是在封建主義社會徘徊,沒有意願及計劃朝更高級的社會形式邁進,這不是在否定馬克思的社會發展理論嗎?
  再看經濟及社會狀況。馬克思對十九世紀資本主義初階段時工人的苦難感慨良多,奮而批判資本主義體制的不合理及剝削,提倡工人革命取消造成貧富不均、資本家壟斷的經濟體制,打造人人平等的社會。即使最不肖的馬克思主義徒子徒孫也明白這道理吧。可在中共治下,先是幹部騎在人民頭上,佔用大部份國家資源,人民則一窮二白。到近三十年改革開放,經濟快速發展,貧富懸殊問題卻只有比以前更嚴重,官二代富二代富可敵國,平民則動輒成為低端人口,一遇事就被驅趕,狼狽不堪。想爭取自身權益的話,隨時被官方扣上尋釁滋事帽子,被拘捕甚至坐牢,苦不堪言。
  還好馬克思已過世又是德國人,要是他生於中共治下的中國,只怕早已成為長期坐牢的異見人士又或四處被逐的低端人口,不要說開大會紀念又堅持送贈銅像了。


2018年5月4日星期五

「自古就是中國領土」的荒誕

「自古就是中國領土」的荒誕


「香港在中國南方」、「九七年中國收回香港主權」這些簡單清楚的事實落在港官及建制派人士手上即時變成大問題,得修改修改。那位教育局局長楊潤雄固然一而再、再而三指說法不夠精準,連被視為親中陣營少數有識之士的前立法會主席曾鈺成也不住幫口,認為教科書不該再寫香港在中國的南方,因為沒顯示香港不是中國不可分離的一部份,就像說日本位於中國東方一樣。他還說,回歸前香港的地理教科書居然稱中國為香港的「鄰國」,現在的教科書有必要說得更準確以正視聽。
  回歸前地理教科書稱中國為香港的鄰國其實是事實的陳述。當時擁有香港主權治權的是英國,香港也是以英國屬土的身份出現在國際社會;既然是英國屬土,旁邊的澳門固然鄰國(葡萄牙屬土),北方的中國大陸在法理上同樣是鄰國或別國。要是地理教科書不是這樣說,反而把中國與香港混在一起不作區別,那才是妄顧歷史與事實,向學生灌輸錯誤的知識!曾主席居然連這些基本事實也不肯承認,實在令人失望。難道九七年前一百五十年的歷史都要當沒有發生?
  也許,曾主席及其他堅持修改中史教科書的人會很快搬出香港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的說法作為自己的依據。某某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固有領土是北京在領土、疆界問題上常用的論證方法,也是很方便的說法。中國自誇有五千年文化及歷史,把它搬出來作依據,其他歷史短淺的國家及地區似乎不易辯駁。
  然而,中國不是盤古初開就鐵板一塊,中國這個概念及她涵蓋的範圍(包括疆土及民族)更是不斷在整合演化,動輒說甚麼甚麼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一部份不但不準確,更是以政治需要取代歷史事實。
  最近剛看完日本歷史學者川本芳昭寫的「中華的崩潰與擴大──魏晉南北朝」。這是日本講談社10年前出版的中國歷史長河叢書(共十二冊)的其中一冊,十二本書的作者都是認真的歷史學家,川本芳昭就是九州大學人文科學硏究院教授。
  在傳統中國史書,魏晉南北朝是個大亂世,幾乎只需用「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八個字就代表了這四百年的歷史進程。可在川本芳昭筆下,魏晉南北朝其實是個文化多元、爭鳴的年代,打破了儒學的大一統,道家、道教、佛教在這幾百年間全面滲入中國文化及社會內,讓中國文化的內容豐富多彩得多。
  但最有趣的還是有關三國及魏晉南北朝年代江南的開發與民族鬥爭的章節。根據川本芳昭的說法,即使到魏晉年代,江南地區仍住有大量非漢族人口,數目之眾隨時比漢人還要多。三國時代孫權的東吳名義上控制江南地區,實際上則有大量無法掌控的化外之地,大批稱為山越的非漢族人就居住在江南的山丘地帶。
  山越人身材比漢人矮得多(有時候被稱為短人),但作戰能力不弱,又能倚賴丘陵山勢抵抗吳軍,成為吳國與曹魏爭雄時的後患,直到名臣諸葛恪成功討伐山越,斬殺、俘擄大批山越人才算是除去後患。討伐過程中死傷的山越人數以十萬計。也就是說,到魏晉年代,江南地區仍有大量非漢族人口居住,非漢族文化仍然有相當根基,「中國」的政治控制根本未穩固。若果連江南這個中國核心地帶到魏晉時代也不算完全由中國控制,中國南方的嶺南地區如廣東、廣西以至雲南甚麼時候算是中國固有領土實在不易確立。

  至於漢族在擴展勢力範圍中如何對付原居於江南、嶺南的非漢族居民中國歷史記載不多,但僅有的少數歷史資料顯示,過程跟美國白人驅逐印第安原住民分別不大,不服從的被斬殺、賣為奴婢,走不了的則被逼漢化及放棄原來文化與風俗。不少所謂「自古以來的中國領土」其實跟其他帝國擴張佔領的地方一樣,充滿了血腥味。

2018年5月1日星期二

和平獎將在「特金會」後揭盅

和平獎將在「特金會」後揭盅


  英語世界有句話叫“turn in ones grave ”,意思是說某人的行徑壞了禮節成規甚至大逆不道,過世先人在墓地也禁不住騷動起來。今次北韓金家王朝三世金正恩徒步走過分隔南北韓的三八線已是破格,但真正令他祖父金日成“turn in his grave”的 則是金正恩檢閲南韓三軍儀仗隊的一幕。
  想當年金日成揮軍越過三八線,痛宰裝備不足、訓練欠奉又沒有作戰意志的南韓軍,差點就成功以武力統一整個朝鮮半島。可惜,美國元帥麥克阿瑟立時調兵登陸仁川,殺金日成一個措手不及,還差點丟掉自己在北方的根據地。在金日成眼中,南韓軍是不堪一擊的美國傀儡兵團,孫子居然煞有介事的檢閱這支部隊,金日成九泉之下只怕難以理解以至搖頭嘆息吧!

  話得說回來,金正恩近兩個月的外交策略不但主動進取,而且招式破格,教人應付不了。秘密見美國中情局局長蓬佩奧已教外交界人士跌眼鏡,今次步行跨過三八線走入南韓國境,看在南韓四千多萬國民以及數以億計全球觀眾眼裏更是大大加分,一洗亂用酷刑、喜怒無常的「怪物」形象,展示有膽識、有魄力的領袖風範。即使不能一下子完全扭轉國際社會對他的觀感,但肯定讓不少人重新思考這個金家王朝第三代究竟是何許人也。
  只是,對金正恩的微笑攻勢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文金會」從「舞台設計」到散步、植樹、晚宴等活動無疑精心設計,盡可能打造歷史盛會與全球大事的氛圍;板門店宣言更充斥大和解、無核化的願景。但其實兩韓領導人峯會今次已是第三次,要數破冰之旅,致力推動「陽光政策」的金大中總統在2000年訪問北韓平壤才是歷史性突破,更難能可貴。當年他跟金正恩的父親金正日同樣牽手漫步,會談後還發表南北聯合聲明(South-North Joint Declaration) 。當中有五個要點,包括通力合作朝改善兩韓關係及統一邁進,並會加強全方位合作。
  第二次兩韓峯會在200710月,時任南韓總統的盧武鉉訪問平壤與金正日會面,兩位領袖簽署了推進南北韓關係、和平與繁榮的聯合聲明,其中第四條提到雙方會努力把停戰協定改為訂定永久和平協議;同一條又說到北韓核武問題,雙方同意全力落實六方會談訂立的無核化協議。換言之,早在十一年前的「盧金會」南北韓已就結束敵對及無核化目標達成原則性協議。
  可惜,十一年下來雙方關係幾乎了無寸進,北韓核武發展計劃則飛躍進步,據說已掌握可以洲際導彈發射核彈頭的技術。這意味過去兩次峯會及協議都成了北韓政府buy time爭取時間發展核武的機會,金正恩耍這許多花招是否在打同樣的算盤實在不得而知,只能見一步走一步。
  現時最關鍵的是下月底或六月初舉行的美國北韓峯會。北韓向來視美國為真正對手,當年簽署停戰協議的也是以美國為主的聯合國代表。朝鮮半島要告別戰爭狀態,訂定永久和約,美國與北韓達成和解才大功告成。
  此外,朝鮮半島無核化同樣要得到美國接受及信服才算數,南北韓不可能自己閉門包辦起來,而當中必然包括讓美國及國際原子能機構專家定期檢查北韓境內核設施。特朗普跟他口中的「火箭人」金正恩能否就此達成協議仍是疑問。要是沒有實質查證無核化的安排,愛搞出人意表動作的特朗普有可能在峯會來個walk out 以示不會重蹈以往幾任總統的覆轍,到時南北韓和解進程又會回到原點。
  但假若「特金會」真有突破,三八缐不再劍拔弩張,北韓又交出核武設施,今年諾貝爾和平獎大概非特朗普、金正恩、文在寅三人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