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比Lafite 86 更芳醇

  達明一派去年因應政治情勢改變，再次改寫了那首rap政治人物的過癮名曲「排名不分先後左右忠奸」，換上了很多新人，梁游、「廢克儉」曾俊華、「強國袁」，還有「葡萄淑儀」。「葡萄淑儀」說的是當日冇份選特首禁不住說了不少晦氣話的葉劉。

  

  一年過去，「葡萄淑儀」說話的酸味醋意只有更大。林鄭捐區區三萬元給民主黨被她批了又批，損了又損，彷彿甚麼不得了的事，還說要「諗下自己有冇份」。三萬元對身家豐厚的葉劉及建制派的「新民黨」根本是九牛一毛，何苦說了又說。

  也許，「葡萄淑儀」該多開些好的葡萄酒特別是紅酒跟黨友同道分享，觥籌交錯幾回肯定可以清走酸味，懂得何謂generosity，洗走「葡萄淑儀」這名字。

  喜歡喝葡萄酒的人都明白「獨樂樂不及與眾樂樂」的道理，越是好年份、良好釀造者的佳釀，越想跟好友分享，越需要跟酒友共飲。分享一支70年的Latour或86年的Mouton，大家不單會說一句好，還會仔細跟自己喝過的好酒比較，再把自己的心得跟別人分享。喝着說着，很快就光了一瓶，歡渡半個晚上。好酒令人興奮，樂於分享的那份generosity也令人陶醉。

  前幾天有緣參加一個慈善拍賣的試酒會，一個晚上喝了加起來近400歲的法國波爾多名酒，按「神之水滴」的酒迷分級，經過今次試酒後經驗值肯定上升幾級（說不定接近「酒癡」級。試飲的兩個小時，每一口都捨不得吞下，可不吞下又試不了別的佳釀，真有點難離難捨。

  不過，比400年好酒更難得、更「芳醇」的是那位無名收藏家的generosity，他把酒拍賣不是為了揚名，不是為了套現，乃是把拍賣所得捐助有需要學童。

  說收藏家的generosity比酒「芳醇」沒有誇張。其一，收藏家把原本藏在百米下酒窖的波爾多好酒拿出來拍賣，算是公諸同好，讓飲家酒迷有機會分享；其二，收藏家賣酒得錢不是變成其他增值的投資又或壯大家族資產，而是贈予有需要的人。這樣的generosity怎不比美酒更馥郁香醇！

「龍象之爭」勢升溫

  前幾天聽了一個印度外交官有關中印關係的演說，內容甚是有趣。這位外交官深懂作客之道，來到中國主權下的香港既大捧香港可以作為擴闊中印關係的門戶，又強調印度從不把中國視為對手或敵人，大家各有發展空間與策略，絕不是零和之爭。他還說，希望看到「印度象與中國龍」在未來可以翩翩共舞，多多合作。

 最有趣的當然不是這些客氣話，而是他在答問時提到的兩個重點。其一，印度從來不結盟，不跟紅頂白jump on others bandwagon ，總是在走自己的路。其二，印度暫難支持「一帶一路」計劃，因為當中一些重要項目如中國巴基斯坦經濟走廊涉及印度與巴基斯坦有主權爭議的地區，印度難以犧牲主權認同有關計劃。說這兩點有趣是因為它們看似不相干但其實密切相連，並將會左右印度未來的外交戰略佈局。

  從1947年獨立後的歷史看，印度的確始終實踐一種不結盟的外交路線。開國總理尼赫魯從一開始就決定走一條不依賴東西兩大陣營之路。冷戰在1949年「開打」，五、六十年代進入高潮，期間美、蘇兩大陣營都花了不少力氣想把印度拉攏過來，但不管如何威逼利誘，印度政治精英基本上不為所動，頂多偶爾跟兩個超級強國眉來眼去，從沒有正式投入某陣營，連表態支持某方的立場也極罕有。

  五十年代以亞、非、拉丁美洲新獨立國家為主的「不結盟運動」。印度一直是核心成員（中國也積極參與，但那時候中共仍是蘇共的兄弟黨，要聽老大哥的指示）。

  到九十年代冷戰結束，蘇東波陣營瓦解，印度同樣沒有加入“The End of History” 的狂熱，沒有對前蘇聯陣營或中亞各國指指點點，也沒有跟着已成全球霸主的美國起舞，依然在走自己的路。外交官說印度從來不跟紅頂白加入不同陣營擴大影響力，提升自己的位置的確沒吹牛。

  然而，這條不結盟、不參與陣營的外交路線在北京的「一帶一路」攻勢下能否繼續是個疑問。先撇開中國是否意圖以一帶一路擴展在亞洲大陸內部的影響力，也不要猜想中國是否借一帶一路把政經力量深入中亞各國，只要拿地圖看看就很易明白計劃對印度的影響。

  「一帶一路」是跟古代陸上、海上絲綢之路相關的經濟發展策略。陸上而言涉及從阿富汗、巴基斯坦、哈薩克、土庫曼、土耳其等中亞大草原諸國，毗鄰印度西北部。歷史上看，印度西北部正是以往遊牧民族進侵印度次大陸的必經之路，十六世紀莫臥兒（Mughal) 王朝就是從這個缺口席捲印度次大陸。中國在這個地方加強投資與經濟聯繫，再加上計劃得到印度死敵巴基斯坦的全面配合（中巴經濟走廊就是典型例子），印度怎能不提高警惕。

  海上絲路同樣令印度難以安寢。緬甸、斯里蘭卡、巴基斯坦、東非吉布提的港口都是海上我絲路的重點，這些港口在印度洋組成了一張網，把印度東西兩邊的港口包圍在內。即使中國不致於經常派軍艦到訪有關港口，但重要碼頭設施既由中資公司承造及管理，中國在印度洋的存在感肯定大大加強，印度怎能視而不見。

  面對陸上與海上有形無形的包圍，印度能否單靠本身的政經、軍事實力保持在印度洋的主導地位是個疑問。即使短期內不致大幅改變區內勢力平衡，五年後、十年後當「一帶一路」正式成形，中亞地區在政治、經濟牢牢跟著中國走時，印度面對的壓力只有更大，到時候再找伙伴結盟只怕不容易了。

半醉看西九敗選

民主派在九西輸掉一席，這幾天喝酒不知是因為選的酒「丹寧」太厲害還是心情未平復，喝着喝着總有點苦澀味，在decanter待了好一會也沒能完全消退。

  九西是跟朋友搞酒局最常到的地方，當中在太子站附近的小店TC2因與岑仔老闆相熟，幾乎可說是酒友們的「私人俱樂部」，不知流連過多少個晚上，喝了多少支美味的波爾多、Napa Valley、Tuscany 的好酒。

  岑仔老闆是前行家，他的TC2 有點「文青」、進步思潮的氛圍，跟周邊的疋頭行、茶餐廳、老式飯店混在一起有時顯得格格不入。可想深一層九西近幾年變化其實相當大，太子與深水埗間的舊樓群近年因旺角租金太貴而湧進了好些不一樣的餐廳，有新派的火煱店，有像TC2般的西式fusion餐廳，還有boutique酒店。不能算是改頭換臉，但新芽新枝確實長了不少。

  再擴大點看，啟德新發展區、西九文娛區、重建的蘇屋邨都在令九西這個大選區的人口組合出現重大的變動，變得更多元化，跟傳統泛民建制陣營分類未必一樣。要掌握九西的民情選情，只怕比以前更不容易，所謂六四比、五五比的基礎已不知從何說起。

  要總結今次泛民敗選的教訓，候選人姚松炎，他的軍師及競選團隊固然要虛心檢視本身在選戰中的表現。同樣關鍵的也許是從數據、人與人的血肉接觸上重新認識這個社區，了解一下九西的選民mix有何轉變，變在甚麼地方，如何接觸及爭取他們。不做好這方面的工作，只能像「瞎子摸象」一樣總結選舉結果，根本不知真正的敗因，未來的補選、立法會選舉便有可能一敗再敗。

普京才是全球心腹大患

  生鏽鐵娘子文翠珊向俄國新沙皇普京政府發出「哀的美敦書」（Ultimatum），要求俄國政府解釋為何在英國境內以化武（小劑量）對付前俄羅斯特工父女，又表明不作解釋又或解釋令人不滿的話英國將會採取報復措施。結果嘛，新沙皇普京不為所動，只一味否認涉及事件。    

  英國的Ultimatum 既無作用，文翠珊只好端出「報復」措施，包括驅逐23名俄國外交人員出境，英國官員及皇室成員杯葛俄國世界盃...等。文翠珊說，今次是二戰以來最大規模的驅逐外交官行動，將會大大削弱俄羅斯在英國蒐集情報的能力。

   從效果看，英國的報復措施實在雷聲大雨點小，既不影響俄羅斯政經實力，連削普京面子也做不到。幾個月後俄國就要辦世界盃，真想摑普京一記耳光的話當然該讓英國退出大賽，並發動其他歐洲盟友退出，令世界盃決賽週大大失色。連這一着都沒用上，所謂報復實在軟弱無力。

  文翠珊對俄國硬不起來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的政府正處於內憂外患中。內憂是黨內分裂日趨嚴重，工黨壓力越來越大；外患則是脫歐談判不順利，歐盟來個反客為主要求英國共管北愛爾蘭與愛爾蘭邊界，變相削弱英國對北愛的主權與治權，如何應對正煞費思量。此時此刻文翠珊要出手回應俄羅斯的挑釁難免有心無力。

  只是，俄國今次公然以化學武器在英國境內向目標施襲並危害英國公眾安全實在欺人太甚，文翠珊的軟弱回應可能令普京更肆無忌憚。

  俄國政府向政敵或前特工落毒（包括化武）可以算是她政治傳統的一部份。沙皇年代的宮廷鬥爭，不少主公大臣、儲君忽然暴斃，正是身邊對手下毒的結果。普京二千年上台後不但致力重振俄國的聲勢，連沙俄時代的政治傳統都來個敗部復活，包括以暗殺及下毒的方式對付政治對手。敢言的俄國女記者Anna Politkovskaya 06年就在寓所的大樓電梯被職業殺手槍殺，其他遇害記者數以百計。

  政治上最矚目的例子莫過於烏克蘭前總統尤申科（Yushchenko）。他在04年擊敗親俄對手當選總統，到同年九月開始不適，11月證實身體有大量二噁英，幾乎因此喪命，而面部的膿瘤更花了數年時間才能。國際社會及烏克蘭政府證實下毒的是俄國特工，只是苦無決定性的證據，也沒法向普京政府追究。

  其後，俄國特工一再把手伸到老牌西方大國—英國境內。2006年，前蘇聯特工利特維年科因曾著書批評普京政府決定歸化英籍，留在英國。不到一個月，他卻身中劇毒（含有劇毒及核輻射的釙-210），不到三星期就身亡。英國調查機關經調查後發現俄國商人與事件有關及要求引渡，但俄羅斯檢察當局一口拒絕，英俄兩國因此而發生外交風波，互相驅逐對方外交人員。

  今次英國境內再發生涉及俄國前特工被毒殺案，還因此禍及調查的英國警務人員，案件已形同在別國發動「化武」恐襲，性質比911恐襲更為嚴重。文翠珊政府只以驅逐外交官作回應，普京只有更不把英國政府放在眼內，未來有需要的話隨時再在大英帝國境內向他的對手或叛將施襲，那些想躲過「北極熊」毒手的人往後還是住在美國比較安全。

  星期天俄羅斯將舉行總統大選，從民調看普京篤定當選，至少掌權到2024。在這位蓄意干擾西方國家民主選舉，肆意在他國發動化武襲擊的總統掌控下，俄國未來幾年對西方陣營以至全球的威脅只有更大、更嚴重。可惜，作為西方龍頭的美國在特朗普主政下對俄國的威脅始終不願正視，要頂住普京不容易啊！

東方專制主義大復活

  究竟中國的「習帝」是不是以俄國新沙皇「普京」為師只能由他自己回答，但兩個人從政治理念到氣運都驚人的相似，甚至登上權力顛峯的方法及過程也差不多，教人不得不拿兩人相比。

  新沙皇普京本來不過是前蘇聯國家安全局（KGB）的中級官員，在俄羅斯政治舞台上絕不起眼，只因被前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相中，希望他能成為家族、好友及支持者的保護人才把大權授予他，還提早遜位讓他接掌大權。那個時候不管是俄羅斯國內還是國際社會都沒把普京放在眼內，認為他是一介過渡性人物，很快會被其他人取代，讓真命天子登場。

  誰知這位在八九年東歐巨變期間在東柏林「發霉」的特務操弄權力鬥爭的手段原來非常利害。先透過打擊不聽話的石油大亨震攝財經界，又把部份油氣企業的資產重新國有化以改善政府財政及公共服務，爭取民心。

  而最厲害的一招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動用公權力打擊反對派，包括拘捕政敵、暗殺敢言記者學者，大力控制傳媒及互聯網，嚴限公眾集會，並不斷在選舉上動手腳讓自己及他領導的政黨不斷擴大優勢。就是這樣，他從一個過渡性人物變成自新千禧年以來一直手執全球第二大軍事強國的新沙皇。如無意外，本月稍後俄羅斯總統大選，普京將會再一次輕取對手（原本的主要對手已被他DQ），連任成功，可以當「新沙皇」至少到2024年。到時候若果普京健康無疑，他大有機會再連任到2030，比歷史上大部份沙皇掌權的時間更長。

  習近平2007年開始斬露頭角成第五代領導核心的熱門人選時，大部份中國問題專家、觀察家都覺得他是個折衷、沒甚麼稜角的人物，各派可以放心讓他掌舵，不擔心他會大權獨攬，更不會提防他出手掃平不同派別的利益。即使到2012年他正式從胡錦濤手上接過中共總書記、中央軍委主席職務，習近平仍普遍被視為看守型的領袖，不但受到前兩代核心江澤民、胡錦濤牽制，同代的太子黨也不會讓他獨領風騷。

  可自打倒薄熙來及周永康後，習近平似乎變了另一個人，不再是溫順敦厚的「小熊維尼」，而是大展威權，對政敵、反對派以至黨內其他派系毫不留情鎮壓的權謀家。江澤民派系、胡錦濤的團派大將紛紛落馬，曾被視為第六代領導核心的中青代如胡春華、孫政才不是身陷囹圄就是自願在政途上行人止步。

  異議人士、維權律師、敢言的黨內開明派人物遭遇更慘，有的死於獄中如劉曉波，有如高瑜、蒲志強在苦牢及精神虐待下被逼消聲，不敢再議政論政。2015年的709大抓捕更令維權律師幾乎一夜消失。在這樣全面鏟除內外對手後，習近平上升為超鄧趕毛的最高領導人，官媒幾乎言必引「習帝」的說話，軍隊也牢牢握在他手上。

  本月稍後時間，只是橡皮圖章的人大還會通過憲法修正案，不但把習思想引入憲法內成為全國人民的精神指導，還取消國家主席的任期限制，為他終身掌權鋪路，情況跟普京有異曲同工之妙，至於「習帝」能否像「新沙皇」那樣掌權30年，看的是他的身體與精神健康狀況及「御醫」們的功力。中共老祖宗毛澤東年逾八十又患上柏金遜症仍能在中南海深宮掌控政局。習近平權勢比毛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年不過64歲，要掌權到84歲不是不可能的事。

  已故歷史學者魏復古（Karl Wittfogel）致力硏究東方專制主義體系（Oriental Despotism）源起，認為封建王朝的大規模水利工程及官僚架構正是亞洲特別是中國專制王朝的基礎。這樣的說法有一定根據，但只怕東方專制主義有更深層的歷史、文化根源。要不是這樣，中、俄兩個古老東方大國不會兜兜轉轉又回到「帝制」年代。

西方對「習帝」的慨嘆：養虎為患

  習近平透過修改憲法成為「習帝」，內地人民敢怒不敢言，不但只能啞忍，還得被官媒說成是真心擁護支持「復辟」。國際傳媒可就沒有這樣客氣了，批評之聲此起彼落，最不客氣的大概要數「經濟學人」，剛出版的一期就發表措詞強烈的社論，指西方國家過去幾十年大力協助中國融入全球政經體系，協助她實行改革開放政策原來走錯路，催生了一個不斷加強社會控制並開始全面挑戰自由市場、開放、尊重人權等西方文明價值的怪胎，只差沒用上「養虎為患」幾個字而已。

  把習帝復辟、專權說成是養虎為患當然是從西方觀點出發，但經濟學人的說法也不能說是沒有根據。鄧小平當年搞改革開放率先到美國打招呼，跟美國政府打交道，正是希望順利加入西方主導的國際經濟體系，以便取得中國急需的技術、資金、管理及龐大的外國市場。西方陣營特別是美國之所以樂於協助中國走向市場經濟及開放，起初是為了制衡蘇聯，從東西兩方面向她施加壓力。

  九十年代蘇聯東歐集團瓦解以後，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想的是和平演變中國；希望透過市場氏改革及隨之冒起的中產階級新一代推動中國步「蘇東波」後塵，放棄共產主義體制，走向自由市場與政治自由化。她們因此大力支持中國成為世界貿易組織成員，讓中國按多邊貿易體制進入各國市場，出口才能大幅上升。要是西方陣營堅持不讓中國入世，中國要成為世界工廠肯定難得多。

  只是，西方大國們低估了中國的發展速度，也低估了中國專權體制的深厚社會與政治基礎。

  入世頭幾年，中國還像個聽話的「孩子」那樣，對國際規範言聽計從，恭恭敬敬；對開放市場讓跨國企業進軍內地也沒有太多阻欄。簡而言之，中國仍願意做西方及資本主義的protest boy，展示西化及普世價值的好處。

  可自金融海嘯中國獨善其身儼然成為發達國家、西方金融機構救世主後，情況開始有變，中國開始爭取國際政經秩序上的話語權，包括在IMF的投票比重及人事任命權。2012年習近平上台後，中國表現出的就不再是在現有秩序中爭取話語權，而是要顛覆、改變現有秩序及勢力均衡，並開始另起爐灶。

  聯繫俄羅斯、中亞各國的上海合作組織只是「前菜」，亞投行、「一帶一路」等以我為主的區域架構才是真章。而在國內市場開放上，中國一改以往大開中門歡迎外企的做法，而是增加越來越多的限制，要外企按中國政府的意見、規矩辦事，否則就會被教訓；輕則罰款及短期停業，重則被逐離市場。原來答允要開放的金融市場到現在仍然未見影兒，官方、黨的控制反而比以前更嚴重。

  政治上的倒退更嚴重。八十年代開放改革讓大量外國思潮進入中國，學者、學院基本上可以自由作內部討論，不用擔心被秋後算帳。黨內仍有改革派、異議的聲音，異議人士、非政治性的維權如反官倒、反地方官員貪腐仍然被容許，民間團體也可以在政府權力邊長莫及的灰色地帶活動。

近五年來政治上開始來個大倒退，開放、多元的氛圍沒有了，異議人士固然苦不堪言，黨內的開明派、改革派也被滅聲，所有人要跟從黨中央即「習帝」的指示。大學內不能再自由討論政治問題，人權、自由、民主等普世價值更成了禁區，碰一下就可能被開除教席甚至入獄。

  西方幾十年悉心「培育」，最終得到的是一頭跟自由市場、政治開放背道而馳的「惡虎」，這「惡虎」並已開始反過來想取西方價值代之，向全世界推銷她的「鋭實力」。經濟學人發出跡近「養虎為患」的慨嘆不是沒理由的。只是「惡虎」已養成，她的利爪、尖牙也閃閃發亮，西方能做的也只能是慨嘆而已，再想令她走向經濟、政治自由化已是奢望。

從「張勳復辟」到習近平復辟

  一個世紀前的北京，有位叫張勳的軍閥伙同少數人搞了一齣「復辟」鬧劇，把已遜位的末代皇帝溥儀再抬上龍椅成為皇帝。一個世紀後，北京將會上演另一場「復辟」鬧劇，三千名人大代表在下月人大會議將按習近平意旨通過修改憲法，把他捧上形同「皇帝」的位置，不但習近平思想列入憲法成為指導全國的原則，他還可以順理成章、名正言順的無限期擔任國家主席，終身集黨政軍大權於一身，連中共前代領導核心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也做到了。

  相比之下，百年前的中國老百姓其實比較幸運，張勳的復辟鬧劇搞了十二天就在全國普遍反對（包括大部份軍閥）下落幕，溥儀再退位，張勳避入荷蘭使館再轉到天津租界。

  二零一八年的中國人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人大下月修憲捧習近平成為「習帝」後，內地不僅不會有甚麼人敢反對，內地網絡不僅把如「復辟」、「不要臉」等字眼變成敏感字眼刪除，官方還把修憲讓習近平成為永續國家主席的事說成是人民的意願及呼聲，還叫外國記者好好了解中國民情。也就是說，中國人民不但不能不敢反對習近平復辟「帝制」，還被說成是熱烈擁護習大大稱帝。既然中國人民是「熱烈擁護」帝制，帝制自然會長期延續，不會像張勳那樣十二天就玩完。

  可惜這齣「復辟鬧劇」穿崩位太多，誰也騙不了。最顯而易見的是中共既說「習帝」受人民強烈擁載不得不稱帝，網上、微博上理應一片歌功頌德，深慶得人的呼聲，根本不需要網絡警察傾巢而出刪走如「倒車」、「登基」、「黃袍加身」...等敏感字眼。再這樣下去，只怕中國歷史書都要再出潔淨版，把這些字眼統統清除，宋太祖「黃袍加身」的事更是提也不能提。

  權力的確可以令人腐朽、反動，可像習近平這樣腐朽及公然逆歷史潮流仍然非常罕見。張勳復辟是在清王朝倒台後六年的1917年，那時還有大堆遺老依戀封建政治社會秩序，他搞復辟雖然不符歷史潮流及不得人心，但反映的是他受自己的經驗及背景所限，不知進退。

  習近平在民國成立超過100年、中共建立人民共和國快七十年時還要搞復辟，要變成終身執政，那完全是在開歷史倒車，把中國推向共和革命前的封建政治秩序，把中國僅有的政治進展都要硬生生的推回去，甚至連中共自身在政治上的些微改進也一筆勾消。

  太遠的不說，毛澤東利用多次慘烈的黨內鬥爭、國內鬥爭把自己豎立為形同皇帝的終身偉大政治領袖，結果是出現餓死三千萬人的大躍進，還有把中國文化幾乎連根拔起的文化大革命。好不容易鄧小平才以自制力及魄力推動落實領導人退休制度，以免再出現個人專政，禍及國與民，甚至再鬧出文革那樣的浩劫。現在，習近平搞復辟，把自己置於全國人民以及憲法之上，不受任何監督制衡，可以永續掌權；在這樣的一人專政下，人民的禍福都在他念之間，稍有差池，隨時出現滔天大禍，難以挽回。

  事實上習近平的做法不但開中國歷史倒車，更是逆世界歷史潮流。自法國大革命以來，全球政治發展都追求有秩序及和平的權力交接，一方面保持政局穩定，另一方面不斷帶入新思想確保政治領導層不離地，不與時代脫節。習近平卻反其道而行，廢棄最起碼的領導換班體制，一人獨攬權力，一人說了算，如何接班，誰人接班不能提也不敢提（曾被視為接班人的一一被打倒）。

  這樣下來，中國未來政局將如封建王朝一樣，隨時因「習帝」健康不穩又或聽信宵小饞言而亂作一團，而借「習帝」之名爭權爭利的事也將多不勝數，想要長治久安不容易。

  更令人痛心的是，中國百年來兜兜轉轉又走回轉建王朝人民被逼齊呼萬歲的舊路，其他國家看在眼裏只覺得中國不長進，除了口袋多了點錢外甚麼進步也沒有。這實在是對中國人、對中國極大的侮辱！

苦酒

  不常喝韓國酒。這天吃飯，從遙遠溫哥華回來的朋友帶來了一支南韓人參酒，大家都想試試，就放棄慣飲的葡萄酒、威士忌，來點突破用喝Sake 的小杯細嚼細嚼。

  這人參酒的底酒是米酒，一般的淡淡然，浸泡過人參後更幾乎只剩人參味，酒味就被擠得「冇碇企」。

  只是，人參酒的苦與甘再濃也不及朋友的一席話苦澀。

  夫婦倆遠道從溫哥華回來，為的是不是過年渡歲省親，而是要在311補選中投票，希望民主派把被DQ了的議席贏回來。他們可真是有心熱心，自十多年前移民後每次立會選舉、補選都特意回來投票，盡一分力。

  可今次回港朋友掙扎得厲害。他們千里外看著香港形勢越來越一面倒，越來越壞，即使贏回議席，議會內仍是少數派；再加上建制派借DQ風暴修改議事規則，大大縮減民主派抗爭空間，令他們阻擋惡法惡政的能耐大大削弱。朋友禁不住反覆問自己，回來投票還有甚麼作為，有甚麼用。左思右想直到過年前幾天才下定決心訂機票回來一趟。

  最教人苦澀的還不是這份掙扎，而是接着的一番話。朋友說，大家當年採訪基本法實在太天真，太信任北京，以為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明規則他們就不會胡來。誰知回歸不過20年北京就在基本法大搞僭建，把沒有寫的權力都拿到手上，港人本該有的權利及保障則左切一刀右剪一角，變得所剩無幾。

  而且，港人權利越來越變得像由北京恩賜不是基本法賦予及保障。他後悔當年沒有更着力把北京的反臉無情點破，讓不少港人「誤信」基本法。

  朋友的懊悔不難理解，但當年港人接受基本法從來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正如當年的名句所言：有錢有辦法，沒錢基本法。只是，北京近十年來快速壯大，中港力量對比越見懸殊。現在的北京唯有對美國有些忌憚，對英國、澳洲、日本已不給面子，對香港更是不客氣了。

  喝剩小半樽，大家不約而同的說往下來香港面對的好像是場勝不了的仗，越來越多核心價值、權利守不住，讓北京予取予攜。

  喝到最後，人參酒已變成活脫脫的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