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30日星期四

回到入歐前


  大部份認識的英國朋友不管住在威爾斯、蘇格蘭或倫敦在公投結果公佈後不是說disbelief就是disappointed,有的更說是devastated,總之一片愁雲慘霧。他們都是城市人,是專業人士或學者記者,常因工作或其他原因周遊列國包括歐洲,自然不理解為何他們的同胞大部份選擇離開。

   公投前在英國轉了一圈,到過威爾斯的工業城市及山區小鎮,也在部份英格蘭鄉郊小鎮穿梭了一下,在pubhigh Street跟當地聊了不少,倒覺得這樣的結果雖然可惜但不難理解。

  對於山區、鄉郊小鎮居民特別是中、老年人而言,歐盟遠在天邊,甚麼全球化面向世界更是離地得很。他們當中開小店的,每天幾乎固定就是那些客人再加上偶爾路過的旅客;若是一般居民則在購物街或Sainsbury's 超市蹓躂,買些餸菜日用品。下午在自己家中來個Tea又或相約鄰居到local cafe喝茶吃scone,晚上回家弄點簡單的就過一天。你說萬日如常可以,你說平淡恬靜同樣無不可。總之,歐盟於他們沒有多少關係。在意的倒是 high street 及社區出現越來越多陌生的臉孔,聽不懂的語言。有的投訴說鎮上開了百年的麵包店前一陣子(不知多久)倒閉了,因為旁邊開了一家由波蘭人開的雜貨店……。實情是否如此我這個走馬看花的人自然不敢妄斷,但對這些英格蘭居民來說,跟歐洲加強關係帶來的是新移民及舊生活秩序及環境的瓦解,他們自然感到不滿意,想 “take back our England”

  而且,上年紀居民中見識過七三年英國入歐前的光景,覺得那時比較簡單,生活不錯,希望時光倒流回到未入歐前實在不奇怪。

  就是這樣,脫歐派勝了!

2016年6月27日星期一

脫歐公投的猶豫、低沉與 nostalgia


想不到來英國採訪脫歐公投第一個話題果然就跟公投有關。話說入境的時候,檢查護照的小姐循例問一下purpose of visit,老實跟她說是來觀看脫歐公投。小姐立時抬起頭掃視我一遍,說自己跟身邊的朋友對脫歐留歐仍然十五十六,拿不定主意。接着她嘆了口氣說一位德國好友正準備來英國工作,若果公投脫歐,來英工作的事便可能泡湯。我跟她說,決定的確不容易,誰也不能保證留歐還是脫歐對英國或對自己更有利。她點點頭再問:"How you choose, stay or leave?”  冷不防來這一問,只好diplomatic的跟她說,英國以外的人大部份都希望她留在歐盟。

  原來,入境處職員這份猶疑與「十五十六」不罕見。不管在威爾斯卡迪夫城的酒吧,Lancaster街角的咖啡店,愛丁堡Royal Mile 的威士忌店東都有點難以取捨,都在 agonizing。真正義無反顧瞓身支持去或留的人甚少。

  在「脫與不脫」之間徘徊猶疑不奇怪。脫歐表面上好像引刀成一快,不用再受歐盟的繁複規條與秩序規管,彷彿重拾主權與自由。實情歐盟沒有消失,英國要跟歐盟貿易或打交道,仍不能不守歐盟的規矩。在移民或出入境管制上,除非英國不怕歐盟報復而嚴格限制歐盟公民入境及移民,否則移民湧到英國找工作、找生活的浪潮不會停下來。至於留歐嘛,歐盟的現狀大概沒有多少人滿意,英國留在歐盟也改不了多少現狀,話語權還是主要在德法聯盟手上。換言之,「脫與不脫」現狀都不會變好,難怪大家猶豫。

  今次採訪脫歐公投另一個感覺是社會內部氣氛低沉 (subdue) ,沒有打開歷史新一頁的passion與興奮。還記得兩年前蘇格蘭獨立公投,整個地區興奮莫名,YesNo的牌子從偏遠的Islay島到繁盛的Glasgow high street到處可見。街頭巷尾都在討論。支持獨立的人憧憬國家重生而興奮莫名,四處自發宣傳;支持留在英國的則強調英倫三島一家親,無需分你我。即使像我這樣外面來的「花生友」也受到他們的熱情感染,禁不住多了解蘇格蘭一旦獨立的前途如何,有何選擇、有何希望。而在整場蘇獨辯論中,YesNo陣營都很文明理性,沒有人身攻擊,沒有人搞scaremongering,坦然說出彼此的分歧,大家的理據,再讓蘇格蘭民眾作選擇。

今次脫歐公投卻不是這樣一回事,從一開始就不斷以分化、以「我們他們」二分搞宣傳,到最後階段連事實也不顧,連當年納粹黨的宣傳技倆都拿出來用,當中UKIP領袖Nigel Farage的反移民宣傳海報及讓人覺得這兒不是被稱為mother of democracy的英國,而是甚麼banana republic。選前一個星期,工黨議員Jo Cox遇弒身亡,兇手那句" Britain First" 讓選票染上血色,而公投則成了政治暴力與極端主義的催化劑,不是民主和而不同的示範。

  今次公投還有一個世代之爭的undercurrent。碰到不少五、六十後,他們見識過英國自行我路的日子,覺得當年更美好,少些外來的紛擾,支持脫歐的較多。倒是年輕世代八、九十後似乎早已習慣英國是歐盟成員,更享受慣了在歐洲自由來去的方便,支持留歐的較多。Plaid Cymru (威爾斯黨)黨魁Leanne Wood 跟我説,脫歐陣營有種懷緬過去美好及nostalgia 的味道。這說法有點道理。


 

2016年6月24日星期五

「脫歐公投」打碎歐洲大同夢


  英國人已作了決定脫歐,後果不但他們要承擔,歐洲以至全球不少地方的人都得埋這張單。英國雖早被訕笑為「帝國斜陽」,但斜陽的餘溫原來還可以燙傷不少人。

  不過,脫歐公投最大輸家毫無疑問是歐盟及歐洲一體化這個理想。自從金融海嘯以後,歐洲危機不斷,歐盟已成為病夫的別稱,沒有效率,不齊心,不民主,總之解決不了危機,只會引發更多問題。難民危機爆發情況更壞,每天傳來難民在地中海溺斃又或跟歐洲各國人民衝突的消息,布魯塞爾的甚麼歐盟主席、專員都一籌莫展,只是不斷開會。

  到今次英國脫歐公投,歐盟更成為兩派以至英國人的「公敵」。留歐派指歐盟急需改革,英國是為了做歐盟救世主」才留下來。脫歐派則指控歐盟獨裁,還說歐盟暗藏禍心要令英格蘭這個主權國家消失。脫歐派大將前倫敦市長Boris Johnson更一再拿歐盟跟希特拉相提並論,認為兩者一樣可怕。

  歐洲或歐洲一體化這個project當然有它的不足及問題。官僚架構龐大,規條法例多多的確不討好,不斷開會卻又沒法作決定也讓人煩厭。但把歐洲包括英國當前的問題一股腦兒推在歐盟身上,認為擺脫歐盟所有問題可以迎仞而解要不是睜眼說謊就是做鴕鳥不敢面對難題,一心諉過於人。

  先看看歐盟及歐洲一體化project的初衷。它其實是二戰後法德和解,重建和平民主歐洲的大計。經歷過兩次大戰生靈塗碳,大量家園村莊城鎮被毀後,具遠見的政治家如Jean Monnet等認定大國爭雄是大戰禍根,只有把大家從對手死敵變成命運共同體才能避免歐洲再成戰場。他們打造煤鐵共同體再建立共同市場,果然令原來的死對頭法德變成緊密盟友,並讓西歐經濟快速增長,有挑戰美國的能力。到六十年代後期連英國也看到共同市場的好處及巨大利益而申請加入,並在73年正式入歐。

  正由於一體化進程令各國受惠,申請加入的國家越來越多,法、德等核心也願意把相關好處推展到歐洲不同角落,造福更多人才令歐盟不斷擴大。另一方面,為了令共同市場、共同體更有經濟效益,各國透過多份條約在不同領域進一步融合,容許資本、貨物、人才在共同體內流動,英國人可到法、德、意工作,意大利人也可隨時到蘇格蘭開餐廳。可以說,這個project 其實充滿了歐洲大同,繁榮一體均霑的理想主義色彩。而每一次融合都由各國民選政府參與決定,英國朝野指控歐盟是獨裁者實在非常不公平,也沒有看到一體化進程帶來的巨大好處及方便。

  試想想對歐洲年輕人來說,他們可以自由在巴黎、倫敦、羅馬、米蘭遊走找發展機會,這怎不比困在倫敦或法蘭克福好得多?

  至於說歐盟決策效率低及不民主同樣冤枉。歐盟內部不同的語言隨便數都超過十種,單只制作文件及翻譯已需要更多時間及人力物力。何況歐盟決策基本上以共識為主,不能也不會由個別國家主導,強如德國也得讓步爭取其他國家支持才能推動決策。在不斷往返討價還價下,自然不可能像俄國、中國那樣一錘定音。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決策過程其實保障了小國的利益及發言權,不會由大國壟斷,這不是真正的民主嗎?

  其實,對歐盟出現這許多批評及抱怨主因是當前歐洲經濟不再像戰後那樣高速增長,歐洲人的生活水平開始停滯,不斷被後進國趕上。而且,全球化浪潮非人人得益,歐盟多國的技術工人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他們隨着工業萎縮而失業減薪,怨氣怒意越積越深,再加上民粹政客如Boris Johnson炒作,歐盟登時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可即使歐盟解散,各國自己顧自己,全球化的衝擊也不會消弭,歐洲缺乏競爭力的企業依然會繼續倒閉及裁員。以威爾斯的鋼鐵工業為例,在中國鋼材低價競爭下它根本無法翻身,英國人成功脫歐也不管用。

  只能說,歐洲人現在窮了,手緊了,他們再不敢也不願造歐洲大同的夢了。

2016年6月21日星期二

「子彈」左右脫歐公投成敗?


  就在脫歐公投前剛好一星期,英國發生了近幾十年來罕見的政治行弒事件。積極支持留歐的工黨女議員考克斯(Jo Cox)在自己的選區被懷疑大叫「英國優先」(Britain First)的兇徒連開三槍殺害,震驚整個英倫三島以至國際社會。究竟襲擊的動機是否跟公投有關,英國警方仍在調查,並且不肯多說案情,但不管如何,連英國這個向來文明理性,民主傳統深厚的國家也出現這樣的政治暴力,實在教人覺得人類文明在二十一世紀不進反退,不再講求以理服人,而是相信力強大聲者勝,動輒以暴力對付不同意見者,逼他們屈服甚至將他們消滅。著名哲學家Islsah Berlin曾說:「理性是人類文明的唯一守護」。現在,這個守護神看來失靈了,又或是互聯網、social media 世代講的不是理性,而是親疏,是我們與他們。

  支持留歐議員突然被殺對公投選情肯定有影響。大家還記得2004年台灣大選,那粒神奇子彈擦過陳水扁的肚皮,令他只受輕傷。但槍擊案的悲情卻令選情翻盤。原來領先5%的連戰最後以二萬多票(不到0.3 %)敗於阿扁。若沒有這magic bullet,只怕阿扁04年已下台,甚麼馬英九、蔡英文未必有機會當上總統。

  英國的民主根基深厚,政治精英階層及選民都成熟得多,不會隨便抽水或受原因不明的突發事件影響。以政治精英為例,在議員遇弒後,脫歐及留歐派第一時間停止所有宣傳活動兩天,一方面尊重考克斯,另一方面也讓民眾反思及沉澱事件。兩個主要政黨領袖包括首相卡梅倫立時放下黨派分歧,共同悼念及誓言悍衞民主政體。這些姿態及做法都有助沖淡事件對選情的影響。

  不過,由於脫歐、留歐支持度一直叮噹馬頭,勝負難料,上周末民調雙方就再次平手,另有近10%的民眾未決定。這些本來比較消極的選民只要有部份受事件刺激而由不投票改為投票,再因同情考克斯而支持留歐,這便有可能令留歐派以一個「馬鼻」險勝!

  英國民眾對是否留在歐洲的確十五十六,但國際社會及媒體幾乎一面倒反對英國脫歐,奧巴馬、默克爾等西方盟友就不多說了,主要國際媒體從Economist到紐約時報同樣旗幟鮮明反對英國退出歐盟。其中紐約時報的社論更認為公投脫歐將會令Great Britain變成 Little  Englander,令英國變成大西洋上的孤島,失去原來的重要國際地位。

  紐約時報這個比喻雖然有點尖酸,卻相當有理。歐盟是西方陣營的支柱之一,跟北約雙翼齊飛,從經濟、軍事上威攝俄國,並令西方陣營的實力遠超任何國家或軍事同盟。英國退出歐盟,肯定削弱西方陣營這支柱,更令英國跟法德意等歐洲盟友起齟齬,日後再難衷誠合作。也因此,英國在歐洲的影響力大大降低,只能像瑞士、瑞典那樣在歐洲的邊緣,沒有甚麼發言權。

  而在內部來說,英國一旦脫歐,肯定令想留歐的蘇格蘭人去意更堅定,並極有可能以跟英格蘭道不同(是否留在歐盟)為理由再要求進行獨立公投,而一旦再投票,蘇獨派肯定勝出,令Great Britain少了最北部的一大塊地方。威爾斯在爭取獨立上其實也蠢蠢欲動,他們同樣傾向留在歐盟。要是公投脫歐,威爾斯勢將步蘇格蘭的脚步,也許不到十年就要求公投決定是否獨立。Great Britain少了印度等殖民地本已大縮水,一旦脫歐連祖家的地盤也萎縮,她不是Little  Englander又是甚麼呢?

2016年6月17日星期五

「堅哥」榮休


堅哥退休了。對他來說肯定是個解脫,而對蘋果日報而言則是一個時代的終結。在此謹祝堅哥多打好波(高爾夫),多喝好酒,多吃美女豆腐,好好享受不用每天在新聞戰線上打拼的悠閒。

 說「堅哥」解脫沒有甚麼貶意,只是新聞傳媒特別是他負責的紙媒已成夕陽行業,銷量廣告都在縮縮縮,再用心出力也扭轉不了。往下來經營的方針大概也是多快好省辦報,可以出版幾天算幾天。而削減成本炒人將成為例行公事,隨時像古代春秋二祭那樣每幾個月、半年來一次。

  對重感情愛惜同事的「堅哥」而言,這樣的任務不好做,傷身兼傷心。最教人灰心的是夕陽過後是漫漫長夜,裁員縮皮周期沒完沒了,看不到翻身之日。既然是這樣,「堅哥」就卸下重擔交捧讓新人碰碰運氣來個大改革吧!

  跟「堅哥」有點緣。當年加入蘋果正是堅哥引介,還記得是回歸後第二天,忽然接到他的電話,自我介紹是葉一堅,然後單刀直入說想「找我過來幫手,還著我到肥佬黎家吃飯談條件。那時跟他不相識,三人午飯他也沒說甚麼,都是肥佬在說話。吃過飯後不久,就成為蘋果一員,當了「堅哥」手下。

  一頓飯後就輾轉共事十多年,受過他不少照顧,看着他熬過大浪細浪:應對了陳健康事件、報業減價戰,還有到台灣開天闢地,打造了台蘋奇蹟,真是既羨慕又佩服 (可惜他沒選我到台灣做開荒牛,分享不到那份驕傲)。

  「堅哥」不管在台灣、香港對同事、下屬都寬厚,總是諒解的多,抽秤的少。從不擺甚麼老總、行政總裁架子,一起抽煙,一塊喝酒。

  最可惜他連「堅哥與你」的專欄也停了,再看不到他那只此一家的幽默。希望他在台灣享清福一段時間後再開筆吧!


2016年6月16日星期四

「自己生存 也讓別人生存」


  究竟那位衝進美國奧薩多同性戀夜店大開殺戒的獨行槍手是因為甚麼原因行兇到現在仍然未弄清楚。唯恐天下不亂的伊斯蘭國(ISIS)急不及待的認頭,指今次屠殺由他們策劃,彷彿這是甚麼功勛。美國總統奧巴馬則質疑今次襲擊是否跟外地恐怖組織有關係,反而把問題源頭放在美國本土及槍械管制太寬鬆上。

  兇手的親人則指他對同性戀行為非常反感,因而決定硬闖同性戀夜店行兇,渲洩他的反感與怒意。也有人炒作兇手的背景。共和黨總統準候選人特朗普就借題發揮,把矛頭指向他的回教徒身份,並借此強調回教徒仇視美國,該禁止他們入境美國。

  幾個不同的解釋那個才是真相恐怕得繼續深入調查才能確定,但不管是ISIS策動,是對同性戀者不滿而行兇又或是宗教、種族原因,反映的其實是一個更大、更根本的問題,那就是寬容tolerance這個得來不易的價值正逐步息微,對不同背景、不同意見群體越來越不尊重,更出現更多政團、宗教支派、要人名人大力炒作這些分歧,把它們渲染成你死我活的鬥爭。

  即使在民主國度,開放多元社會也出現這樣的惡兆,令人擔心經過千百年努力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多元寬容規範將土崩瓦解,走上以暴力打壓及消滅不同背景、不同意見人士的回頭路,走向任何事先分辨我們、他們的對立撕裂,社會再不能尊重不同價值想法,也不願透過辯論處理彼此的分歧糾紛。剩下互相隔絕又或是互相消滅的路可以走。

  伊斯蘭國(ISIS)的出現可說是從寬容變成極端不寛容的標記。這個組織及它的支持者跟一般恐怖組織不一樣,他們沒有甚麼具體政治目標,他們只是用最殘酷的方法消滅跟他們不同的人:基督徒、亞洲人、西方人、不同教派的回教徒、女人…。他們把俘擄的人質斬首,大規模屠殺不及疏散的叙利亞市民,任意槍殺在巴黎看演唱會的各國年青人及在比利時的地鐵乘客。可以說,逆我者亡是他們唯一的原則,比歷史上任何暴君、專權者還要蔑視寬容,還容不下不同的人。

  不知是ISIS的牽引還是報復心態,這股只分敵我不講求同存異的不寬容在世界不同地方都冒起來,包括具有深厚民主傳統的歐美發達國家,當中最代表性、最令人憂慮的自然是美國共和黨總統準候選人特朗普。特朗普有何政治信念或想做甚麼不管是美國選民還是國際社會都不大清楚,大家知道的是特朗普反對或蔑視的是甚麼,那就是寬容,那就是共融和多元。在他口中,回教徒、同性戀者、非白人、女人又或任何跟他意見不同的人都是非我族類,都是可排斥、拒絕、驅趕甚至毆打的人。而且,他對政治過程確當程序毫不尊重,任何不合他意的規條或制度包括法庭都被他修理、侮辱……。更可怕的是,這樣不寬容的人居然有不少支持者,不但令他順利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還有可能真正成為總統,掌管全球最強大的軍力及核武。一旦他上台執政將如何對付非我族類只有天曉得。

  即使在小小的香港,寬容、和平理性也彷彿成為髒字,很多討論不管網上傳媒上同樣不問理據先分我們他們,不是我們或被視為不是我們的個人、團體立即被圍剿、侮辱、打擊,對他們的解釋不屑一顧,只會加碼痛罵、侮辱。更可怕的是,語言暴力以外還出現肢體暴力的徵兆,以理服人變成軟弱,跟不同意見的人討論變成無謂,和平理性非暴力變成過時,勇武或武力貫徹自己的主張則受推許。可是,以武力、暴力壓倒他人的意見迫人家就範不正是獨斷和不寬容嗎?

  九十年前荷裔美國學者房龍(Hendrik Willem van Loon)  寫下寬容這本書,詳述人類社會在走向寬容的大道上如何跌跌撞撞。他提到當年羅馬人如何確保帝國內不同種族和平共存,互相包容:羅馬的和平有賴於共同尊重這樣一條原則:自己生存,也讓別人生存。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干涉別人,甚至自己領地上的陌生人。可惜,這個道理二千年來反覆輾轉仍未能深植人心,未能在人類社會牢牢確立,到廿一世紀的今天更有被遺忘的危機。

2016年6月15日星期三

馬英九不該來


  台灣新任總統蔡英文果然不批准落任的馬英九到香港來出席論壇。

 從事前蔡政府高層支吾以對一直不肯同意行程大概已嗅到拒絕的味道,星期天的正式宣佈只是把預期變成事實而已,不太令人驚訝。馬英九及國民黨方面當然大聲抗議,說是傷害台灣民主、自由。乍看抗議好像言之有理,但想深一層就覺得今次馬英九香港行其實是給蔡英文出個難題,想陷新政府於不義。

  馬英九落任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不管從尊重下任或一般的protocol來看,他此時此刻該做的是沉潛,是韜光養晦,讓接任人有空間及機會大展拳腳,而不是搶風頭或指指點點。上任美國總統喬治布殊091月交捧後在政壇幾乎銷聲匿跡,事隔兩年因出版自傳(搵真銀)才亮相一陣子;直到2012年總統大選為黨友羅姆尼站台,小布殊才再在政治舞台上出現。其他美國落任總統無不如此,也反映保持低調是落任總統應有之義。

  馬英九卻不顧這樣的禮數與政治倫理,落任三個星期就想出國演講談最敏感的兩岸關係,這只能是失禮及為下任製造難題。蔡英文政府拒絕批准實在正常不過。

  而從台灣國家安全來說,蔡英文的做法也非常合理。一般台灣人民來香港當然沒問題,可以放心來吃喝玩樂,看看風景。可在台灣民進黨政府而言,特區政府向來不友善,它不但一再拒絕民進黨高層來港,甚至學生、社運領袖也被拒諸門外。何況香港已成中國特區,中國「強力部門」在香港活動非常猖獗,中國軍政情報人員,統戰官員遍佈全城,讓一位掌握大量最高國家機密的前總統來港無異把國家機密送到敵人手上,才剛上任的蔡英文怎能冒這風險!

 未來一、兩馬英九還是乖乖待在台灣好好休息,頂多到美國逛逛好了。

2016年6月12日星期日

一注獨贏希拉莉


  二零零八年六月七日,希拉莉在勝出了民主黨最後場初選後舉行另一次大型集會,只是,迎接她的不是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的喜悅,而是認輸以顧全大局的殘酷現實。那一場選戰,奧巴馬在被看低一線下憑驚人的組織力及完美的策略搶先在南部黑人較多的州份大勝,累積大量選舉人票,到希拉莉陣營發覺急起直追卻為時已晚,即使在多個重要州份如紐約勝出也回天乏術,只好把差點到手的候選人以至白宮寶座雙手奉上。那個時候的希拉莉大概覺得今生都創不了歷史,當不上第一位女總統。

  八年後的六月七日,希拉莉多場民主黨初選包括加州勝出,正式確立自己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將在十一月跟共和黨的特朗普決戰。能夠成功敗部復活,從loser變成winner,甚至大有可能真的成為美國第一位女總統。即使你不認同希拉莉的政綱,不喜歡Clinton這家人或這個名字,甚至討厭她的舉止樣貌,你也不能不佩服她的堅持與毅力,不能不對她的「不死身」另眼相看。

  老實說,政治鬥獸場比樂園更跟紅頂白,喜新厭舊。一次選舉落敗要翻身難以登天、特別是近二十年政治世代更替來得更快速及無情、老一輩政治人物要守住位置也不容易,更不要說再創高峯。希拉莉能排除萬難包括桑德斯的挑戰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委實難能可貴。

  被說成是「旋風」的桑德斯在加州敗選後的不肯承認落敗及支持希拉莉實在有欠風度,不知進退。不管往那一個角度看,希拉莉今次初選勝得清脆俐落,黨代表票大勝八百張(包括Superdelegats),普選票也比桑德斯多四百萬票。更重要的是,她在多個關鍵州、大州如紐約州、加州、佛羅里達等都輕取桑德斯,兩人得票率相距十個百分點以上。相反,桑德斯勝出的主要是白人為主的小州或投票人數很少的黨團。只要仔細比較一下就可以看出桑德斯其實已被技術性擊倒,根本不存在所謂桑德斯旋風,再糾纏下去只反映他政治素養低,輸打贏要。

  撇開桑德斯何時認輸的問題,十一月總統大選由特朗普跟希拉莉對決已成定局,不會有懸念。勝負嘛,我可以在這裏大膽斷言希拉莉有勝冇敗,甚至可以帶領民主黨重奪國會兩院的控制權。正如在以前一再提到,選舉其實不是鬥多支持者而是鬥少敵人的遊戲,是壞的候選人跟更壞候選人之間的比拚。希拉莉是「政治老餅」,樣子也有點太「鼓縮」,太煞有介事,還得加上一個花心無行的前總統丈夫,實在不算討好。不過,她的對手特朗普比她糟糕百倍。單是口不擇言信口開河已教人缺乏信心,而他那充滿性別、種族、宗教歧視的態度及言論更開罪了白種男性選民以外的所有其他選民,包括婦女、黑人、拉丁裔美國人、回教徒。只要這幾個類別的選民大部份為了反對特朗普而投給希拉莉,她已肯定可以輕鬆取勝。

  更何況特朗普這位臭口大亨說錯話、得罪人陸續有來,停也停不了。前幾天他公開批評某聯邦法院法官是拉丁裔,因而故意針對他及令他在審訊中落敗。這種無根據的指控連共和黨高層也狠批為種族歧視,如何補鑊仍是未知之數。

  而以特朗普的脾性,類似的失誤根本停不了。到十一月的時候,憎惡討厭他的人肯定比現在更多,希拉莉不用變身,只要保持是「希拉莉」就能因此得利,信步進入白宮成為第一位女總統。

2016年6月9日星期四

掃興



  還有兩天歐洲國家盃就開鑼,可不管是巴黎或是法國其他城市洋溢的都不是興奮與期待,而是一片緊張兮兮、無奈與苦惱。緊張是因為恐襲威脅揮之不去,大家都擔心ISIS或其他恐怖組織會趁歐國盃舉行期間發動新一波恐襲,再次血洗巴黎或其他城市。事實上前天烏克蘭警方就在跟波蘭接壤的邊境拘捕一名持有大量軍火的法國男子,他承認準備在歐國盃期間發動襲擊。一般來說,成功攔截到恐怖份子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五十,拘捕一名恐怖份子其實意味成功潛入的人更多。歐國盃期間的恐襲威脅真可說是個clear and present danger,難怪作為東道主的法國人沒有多少歡顏。

  不過,恐襲只是眾多麻煩之一。當前的法國猶如處於壓力鍋中,各種各樣的問題正來個總爆發,簡單數一數就有法航機師罷工、鐵路工人罷工、學生抗議示威、政府民望低下、經濟低迷,失業率高企,遊客減少...等。總之,舉國皆是危機難題。

  最糟的是,已成「過街老鼠」的法國總統奧朗德似乎連管治的意志也失去,只懂抱怨國民看不到他的治績(實際上找不到),卻沒有想到任何有效的解決辦法,任由法國這個歐盟老二逐步滑向無關重要、無人駕駛的境地。

  在火車、飛機隨時誤點,口袋歐羅又越來越少的情況下,即使最熱心法國球迷也難以興奮起來。更何況今屆作為主隊的法國實力不算突出,能否借主場之利拿冠軍是個大疑問。要是法國隊連四強也進不了甚或早早出局,歐國盃帶來的不是法國急需的興奮與重生,而是球迷騷動以至社會騷亂。

2016年6月7日星期二

我們都是「何韻詩」!


 
若果可以的話,著名歌手何韻詩小姐大概不會公開要求國際化妝品公司Lancome給她一個交代,因為這樣做不但令雙方關係難以修補,也大有可能影響她跟其他國際品牌未來的合作關係,打擊她的演藝事業。畢竟任何專業藝人、歌手都需要來自不同界別、行業的支持及贊助。只是,Lancome今次的表現實在太窩囊又太欺人太甚了。這家公司不但屈從於中國的政治經濟壓力單方面取消跟何韻詩的合作協定,還以極其混賬的解釋污蔑何小姐的專業態度及名聲,對她極不公平。何韻詩小姐再默不作聲的話不但自己聲名受損,也只會助長霸凌行為,助長北京當權者的氣燄,並令其他藝人以至整個香港的言論自由空間收窄。
事情本來是很簡單、純粹的商業活動。Lancome近期在香港有推廣活動,便決定邀請歌手何韻詩小姐合作,希望可以互惠互利。對Lancome來說,藝人的名氣可提升品牌的形象及知名度,而藝人則可以從中得到演出及宣傳機會。像這樣的商業推廣活動在香港以至世界各地都非常普遍,不涉及政治,也不涉及政見。偏偏北京當權者的爪牙、宣傳機器卻小題大做,把純粹的商業活動政治化,既透過官媒《環球時報》質疑Lancome與何韻詩合作在香港辦演唱會是變相支持「港毒(港獨)」,然後又發動內地網民用社交媒體向化妝品公司施以龐大的壓力,最終迫使Lancome跟何小姐切割,一天內連續發表兩個聲明,先否認何小姐是品牌代言人,然後又單方面取消合作及演唱會,令何小姐及樂迷蒙受直接的損失,也迫使何小姐不能不反擊及要求交代。
■京對港人的無言威嚇
對於北京當權者及官媒肆意欺凌靠本身才藝打拚的香港藝人,我們予以強烈譴責,認為這不但是對何小姐個人的打壓,對香港演藝界的欺壓,更是對港人的無言威嚇。北京當權者想的是以強大的政治經濟壓力要我們收聲,要我們俯首聽命做順民,放棄獨立思考及言論自由,不然就要付出重大的經濟代價。為了對這樣的威嚇說不,我們得義無反顧的站在何韻詩小姐的旁邊,支持她繼續按自己的良知發聲,支持她堅守演藝專業,不要被強權嚇倒;我們也支持她要求有關方面特別是Lancome作合理交代。
另一方面,Lancome作為一家知名國際企業的表現教人非常失望。它的做法不但是在配合北京當權者對不聽話藝人的政治封殺,它就事件發出的聲明更是在何小姐的「傷口」灑鹽,對她造成二度傷害。根據Lancome的聲明:「鑑於有可能出現之安全因素,我們決定取消原定活動。我們對此事做成的不便深感歉意。」
何韻詩小姐開個人演唱會或參與各種演出的經驗非常豐富,去年她才在香港不同地區舉行多場演唱會。演唱會參與的觀眾數以千計,大家都熱情洋溢,但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沒有甚麼安全問題,所有演唱會都圓滿安全結束。Lancome卻以演唱會活動可能有安全問題而取消,這不但是在睜眼說謊,不僅是為了討好北京而胡謅,更是對何韻詩的傷害及侮辱,暗示她出席的活動會帶來保安及安全問題。還有比這對一位專業歌手及表演者更大的污蔑,更大的誣陷嗎?Lancome及它的總公司當然有必要修正說法,好好向何小姐交代及道歉,以正視聽。
■要求只會越來越無理
令人心寒的是,越來越多國際企業如Lancome那樣願意配合北京當權者的打壓、霸凌行動,令北京的魔掌伸的更長,伸的更全面。試想想Lancome不是一般企業,也不是只倚賴中國市場的企業,它在歐美市場的銷售額仍佔大部份。可連這樣的大企業也頂不住北京的政經壓力,只因為《環球時報》的批評加上網民的圍攻就棄械投降,把正常的商業活動政治化,把自己變成打壓「不聽話」藝人或敢言者的工具,一般企業、一般商業機構只怕更難抵擋、更沒有意願抵抗北京的壓力。
往下來北京當權者想掩住的不僅是何韻詩、杜汶澤或其他敢言港人的口,想掩住的不單是六月四日在維園高喊「結束一黨專政」的市民的口,它想的是消除全世界所有不中聽的雜音。那位在加拿大教訓當地記者的中國外長王毅展示的正是這樣的意圖。而昨天《環球時報》發表社論更沾沾自喜的說中國民眾已認識到自己的「市場力量」,未來將積極以此教訓境外藝人及各種力量。由此可見,
日後北京的打壓境外異見者的要求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無理,霸凌行為有增無減,港人不團結應付的話只怕尊嚴與自由不保。

2016年6月6日星期一

奇蹟


  失踪近一星期的日本七歲男童無恙歸來實在是奇蹟,但願他的父母牢記今次教訓,切實陪伴孩子成長,不要再把他獨留在荒郊,更不要再拿「遺棄」他作為管教的方法,下一回未必有這樣的好運氣。

到過北海道的人都知道,這是個地廣人稀的地方,離開札幌等少數城市的話,大部份地區都是人跡罕至的鄉郊、農村、森林與深山,通過公路的車也不多。還記得幾年前一次自駕遊因GPS失靈,開進了未完全開通的道路,最終陷在山林,叫天不應,叫地不聞,開了兩公里也碰不到其他車或人,還好車子沒有受損,又沒有碰到熊或其他野獸才總算全身而退,那半小時車程可真是渾身冒冷汗。

  七歲小孩被遺棄在鄰近荒野的路上,父母又開車離去,他只有自己走。陷身山林走了七、八公里才找到有瓦遮頭的地方,沿途沒有碰到意外、猛獸或陷在迷宮般的森林實在是萬幸。

  不知甚麼原因,總有些父母愛以「遺棄」或「趕出家門」作為懲罰孩子的方式。少時候就看過鄰家孩子被父母一邊高喊「唔要你」一邊趕出街頭,再鎖上鐵閘,把他們嚇得號啕大哭,哭聲之凄厲猛烈把我們這些旁人也弄的心驚膽顫,差一點就陪他們一起哭。時代進步沒有完全改變這類做法,到現在還不時在商場、公園看到父母把孩子掉在一旁或推開,厲聲的說「唔要你」,教孩子哭的傷心,連自己也覺得心酸。

 也許「遺棄」的威嚇可以即時令頑皮的孩子「收聲」或聽話,但父母是孩子的避風港,每來一次「遺棄」就會削弱孩子對父母的信心,打擊他們對人的信任,對孩子的成長肯定有害無益。教養孩子,還是選其他方法吧!

2016年6月4日星期六

「安倍經濟學」正式宣布失靈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星期三宣佈推遲提高消費稅的真正訊息是向全世界說明,他上任時信心滿滿推動的安倍經濟學(Abenomics)已經失敗,重藥下的日本經濟不但未能擺脫停滯及通縮,要解決沉重的債務危機更是無從說起。

  先重溫一下安倍經濟學的三枝箭。第一支是超寬鬆的貨幣政策,包括人為的推高通脹、負利率及大幅擴大貨幣基礎,希望透過水浸經濟製造通脹預期,引動企業加薪,從而形成加薪、增加消費及投資的良性循環,克服過去二十年困擾日本的長期通縮。

  「安倍經濟學」其他內容還包括削減政府財政赤字及債務,重整政府的財政狀況,製造減直接稅刺激經濟的條件。此所以安倍政府上任後第二年就調高消費稅從5%到8%,並準備在明年(原本計劃在2015)三月前把稅率進一步拉高至10%。另一支重要的箭是結構改革,如提升女性就業比率,引入外來勞工及自由貿易區如 TPP,以促進區域及國際貿易量等。不過,這些長期及結構性改革到目前仍然在紙上階段,十畫沒有一撇

  從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上任以後,安倍經濟學雖不可說是三箭齊發,但大手放水對付通縮的確進行得如火如茶,新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全面配合,承諾兩年內把貨幣基礎從五十萬億日圓升至70-85萬億日圓,又設定通脹目標在2%,並申言將採取任何可用的政策工具達到這目標。一連串重招一度看似有些效果,最明顯的是日圓滙價大跌,從安倍上台前的80日圓兌一美元跌至120日圓兌一美元,日股因此而大升並突破二萬點大關。一時間好景好像重臨,物價也有點蠢蠢欲動。

  可惜,一切都是虛火。放水大行動踏入第二年已開始無以為繼。日圓滙價穩定下來,通脹率始終在1%以下,企業加薪幅度極低,國內投資、消費時升時跌,連股市也進入橫行階段,失去了最初的升勢。最失著的是2014年按計劃提高消費稅率三個百分點。這個安倍的第二支箭幾乎把另一支箭(量寬貨幣政策)的效果一筆勾消,日本經濟的微弱動力因加稅而消失,自此連續兩季陷入經濟衰退,直到2015年初才勉強復原,而安倍政府也因此而推遲第二階段的加稅措施。


  到去年底由於經濟仍未有起色,日本央行不惜再出重招,那就是推行負利率,希望透過徵收形同前稅的負利率逼銀行把閒置資金借出。只是這一著非但沒有取得預期效果,反而令人擔心銀行因盈利受損成本增加陷入困境,反過來更不願意向企業及消費者作貸款。

  經過三年多的實踐,經過日本央行史無前例的經濟實驗,日本經濟仍然奄奄一息,不要說令經濟擺脫通縮,連像美國那樣的持續溫和增長也做不到,必需倚靠其他政策工具包括延遲加稅才能勉強保持經濟不陷入衰退。換言之,安倍經濟學本身的政策效果非常有限,頂多只有一點點虛火,無以為繼,更沒有能紓緩長期困擾日本的幾個重大經濟問題。今次推遲加消費稅是安倍面對現實的做法,幾乎可說是舉白旗投降,說明自己冇計

  不過,安倍經濟學失靈不僅對日本是壞消息,對其他陷入停滯(Secular Stagnation)的發達國家如歐元區同樣是惡兆。因為日本連出重招仍未能扭轉困局,歐元區比日本更謹小慎微,更不敢放手大幹,它要擺脫通縮肯定沒有希望。

2016年6月3日星期五

離心


  跟朋友吃飯談到新一代對中國的厭棄及抗拒不免有些唏噓,有些感慨,深覺深圳河兩邊經濟、生活水平差距收窄的同時,心理上的距離卻越來越遠,甚至有點南轅北轍,朋友說,除了世代不同外,成長時的中國經驗也是關鍵。

  像我們六十後的一代,青少年時代看到的中國是個貧窮、落後,令人膽顫心驚的鐵幕國家。那時候一過羅湖橋看到的是各種各樣以紅字寫成的政治標語。邊防人員一臉嚴肅,彷彿從羅湖橋到深圳來的都是特務、走私客。到了「鄉下」則像動物園的動物那樣給同鄉小孩圍觀,指指點點一番。

  到八十年代改革開放起步,商店開始添點顏色,不再需要有甚麼糧票、布票,過關旅行也自在得多,只是車廂、飯店的設備還是非常素樸,人情味滿瀉。

  從九十年代開始,中國西化、現代化的步伐明顯加快,深圳河對岸比香港邊境這邊繁榮熱鬧,到現在好幾個大城市如上海、北京的物質條件已跟香港並駕齊驅甚至超越。

  見識過中國的落後、貧困,聽過她大亂的故事,看著她一步步走來,進進退退,反反覆覆,自然覺得今天一切得來不易。即使不認同中國政府的政策,也對當前的參差多幾分理解。

  新一代從懂事開始中國已基本脫貧,想逐步跟發達國家看齊偏又力不從心,又或只取表面缺乏內涵。相比之下但覺中國一副暴發咀臉,自然心生厭棄,難以理解,甚至老想切割。

  說到這裏,大家都覺得除非有兩邊出現重大變故,不然新世代的離心不易扭轉過來。

2016年6月1日星期三

鼓吹遺忘六四的當然不是同路人


  上星期五,美國總統奧巴馬歷史性訪問廣島原爆遺址,為二戰及美日關係揭開歷史一頁。奧巴馬跟陪同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悼念時沒有搞甚麼新意思,就跟過去幾十年的悼念原爆死難者儀式一樣,他們送上了花圈及默禱。可不管在日本、美國還是世界其他地方,沒有人批評奧巴馬的悼念是「行禮如儀」,沒有人說他及安倍欠缺甚麼新的悼念點子,倒是全球幾乎一致讚許他勇於面對歷史,面對無辜死難者,不少日本民眾更邊看邊感動下淚。

  自從一九八九年六四鎮壓後,市民每年都以燭光集會悼念在鎮壓中死難的無辜學生、工人及平民,以燭光表達我們的哀悼與思念,就像奧巴馬、安倍向死難者獻花那樣。可近幾年卻不斷有人包括大專院校學生會代表批評、鄙夷燭光悼念集會是「行禮如儀」,沒有意義。要是這個說法成立,全球所有悼念,紀念活動都該取消,因為大家都是獻花、默禱之類,「行禮如儀」。

  前幾天,德、法兩國領袖特地到Verdun(凡爾登)出席紀念凡爾登戰役一百周年的紀念活動,為幾十萬在戰役中喪生的兩國士兵誌哀,為歐洲的融合與和平祝禱。凡爾登戰役在一次大戰當然重要,可這已是一百年前的事,戰士白骨已枯,歐洲也換了個樣兒。按一些香港大專院校學生會代表的說法,這樣的事已成過去,悼念凡爾登以至一次大戰早該劃上句號,沒理由要繼續下去。可對法、德兩國領袖及人民來說,一戰是一頁血的歷史,是民族主義盛行的後遺症。不好好記住,紀念這頁歷史話,類似的慘劇將會再發生,歐洲將會再次成為戰場。所以法、德兩國政府、人民繼續悼念,不敢也不肯遺忘。

  對我們來說,悼念六四從來是一場遺忘與反遺忘的鬥爭,從來是一場堅持還是放棄歷史事實與真相的角力。二十七年來,我們用種種不同的方法、型式悼念六四死難者,譴責北京當權者。但最觸目、最多人參與的仍是維園的燭光悼念晚會。因為我們的堅持,維園每年六月四日晚上都亮起來,映出了當權者的醜陋,表達了對無辜死難年青學生、市民的哀愁,展現了我們對民主人權的堅持與決心。每年的聚會,每年點起手上的燭光,讓我們跟全球包括中國的民主浪潮牢牢扣緊,讓我們跟百年來捍衛個人權利及自由的全球鬥爭緊緊的連繫起來。北京當權者怕的就是這股民主、人權浪潮,怕的就是這份對民主的強烈期盼。我們怎麼可能放下手上的燭光,怎麼能像某些人包括一些大專學校學生代表所言那樣,遺忘這段歷史,為悼念劃上句號呢?

  二十七年來,想我們遺忘六四與鎮壓真相,想我們放下燭光及堅持的人多不勝數。北京當權者及他們的爪牙鷹犬固然用盡威逼利誘的方法要把六四燭光撲熄,本地權貴政要同樣不斷喊話,叫我們放下六四的歷史包袱。而篡改教科書及學校教材,隱瞞真相的小動作更是多不勝數。但我們不為所動,仍然堅持,因為六四不是甚麼包袱,在六四中死難的青年學生、工人、市民更不是甚麼包袱,他們是我們的兄弟手足(brothers and sisters),是我們爭取民主的戰友、同行者。我們絕不會把他們放下。

  今年雜音更多,有的還來自本地的年青學生。他們以專注「本土」為理由,不但選擇遺忘六四這段歷史,迴避六四的是非黑白,還肆意攻擊侮辱二十七年來參與悼念活動的市民,肆意詆毀牽頭組織悼念活動的支聯會。在他們來說,香港關起門來管自己的事爭自己的民主就好了,其他事其他地方的民主運動包括六四不用管也不想管。有些學生代表還自鳴得意的說自己跟悼念六四的人不是同路人。

  但正如我們一再強調,民主人權是普世價值,追求民主人權的人不會對其他人的權利自由被踐踏被鎮壓視而不見,默不作聲;不會提議大家遺忘當權者的殘暴,更不會呼籲大家忘記民主戰士的苦難。從這幾方面看,那些學生代表沒說錯,我們跟他們的確不是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