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6日星期四

「自己生存 也讓別人生存」


  究竟那位衝進美國奧薩多同性戀夜店大開殺戒的獨行槍手是因為甚麼原因行兇到現在仍然未弄清楚。唯恐天下不亂的伊斯蘭國(ISIS)急不及待的認頭,指今次屠殺由他們策劃,彷彿這是甚麼功勛。美國總統奧巴馬則質疑今次襲擊是否跟外地恐怖組織有關係,反而把問題源頭放在美國本土及槍械管制太寬鬆上。

  兇手的親人則指他對同性戀行為非常反感,因而決定硬闖同性戀夜店行兇,渲洩他的反感與怒意。也有人炒作兇手的背景。共和黨總統準候選人特朗普就借題發揮,把矛頭指向他的回教徒身份,並借此強調回教徒仇視美國,該禁止他們入境美國。

  幾個不同的解釋那個才是真相恐怕得繼續深入調查才能確定,但不管是ISIS策動,是對同性戀者不滿而行兇又或是宗教、種族原因,反映的其實是一個更大、更根本的問題,那就是寬容tolerance這個得來不易的價值正逐步息微,對不同背景、不同意見群體越來越不尊重,更出現更多政團、宗教支派、要人名人大力炒作這些分歧,把它們渲染成你死我活的鬥爭。

  即使在民主國度,開放多元社會也出現這樣的惡兆,令人擔心經過千百年努力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多元寬容規範將土崩瓦解,走上以暴力打壓及消滅不同背景、不同意見人士的回頭路,走向任何事先分辨我們、他們的對立撕裂,社會再不能尊重不同價值想法,也不願透過辯論處理彼此的分歧糾紛。剩下互相隔絕又或是互相消滅的路可以走。

  伊斯蘭國(ISIS)的出現可說是從寬容變成極端不寛容的標記。這個組織及它的支持者跟一般恐怖組織不一樣,他們沒有甚麼具體政治目標,他們只是用最殘酷的方法消滅跟他們不同的人:基督徒、亞洲人、西方人、不同教派的回教徒、女人…。他們把俘擄的人質斬首,大規模屠殺不及疏散的叙利亞市民,任意槍殺在巴黎看演唱會的各國年青人及在比利時的地鐵乘客。可以說,逆我者亡是他們唯一的原則,比歷史上任何暴君、專權者還要蔑視寬容,還容不下不同的人。

  不知是ISIS的牽引還是報復心態,這股只分敵我不講求同存異的不寬容在世界不同地方都冒起來,包括具有深厚民主傳統的歐美發達國家,當中最代表性、最令人憂慮的自然是美國共和黨總統準候選人特朗普。特朗普有何政治信念或想做甚麼不管是美國選民還是國際社會都不大清楚,大家知道的是特朗普反對或蔑視的是甚麼,那就是寬容,那就是共融和多元。在他口中,回教徒、同性戀者、非白人、女人又或任何跟他意見不同的人都是非我族類,都是可排斥、拒絕、驅趕甚至毆打的人。而且,他對政治過程確當程序毫不尊重,任何不合他意的規條或制度包括法庭都被他修理、侮辱……。更可怕的是,這樣不寬容的人居然有不少支持者,不但令他順利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還有可能真正成為總統,掌管全球最強大的軍力及核武。一旦他上台執政將如何對付非我族類只有天曉得。

  即使在小小的香港,寬容、和平理性也彷彿成為髒字,很多討論不管網上傳媒上同樣不問理據先分我們他們,不是我們或被視為不是我們的個人、團體立即被圍剿、侮辱、打擊,對他們的解釋不屑一顧,只會加碼痛罵、侮辱。更可怕的是,語言暴力以外還出現肢體暴力的徵兆,以理服人變成軟弱,跟不同意見的人討論變成無謂,和平理性非暴力變成過時,勇武或武力貫徹自己的主張則受推許。可是,以武力、暴力壓倒他人的意見迫人家就範不正是獨斷和不寬容嗎?

  九十年前荷裔美國學者房龍(Hendrik Willem van Loon)  寫下寬容這本書,詳述人類社會在走向寬容的大道上如何跌跌撞撞。他提到當年羅馬人如何確保帝國內不同種族和平共存,互相包容:羅馬的和平有賴於共同尊重這樣一條原則:自己生存,也讓別人生存。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干涉別人,甚至自己領地上的陌生人。可惜,這個道理二千年來反覆輾轉仍未能深植人心,未能在人類社會牢牢確立,到廿一世紀的今天更有被遺忘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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