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4日星期六

歷史開阿富汗的玩笑



知道美國特使跟阿富汗塔利班遊擊隊代表達成停火協議,同意未來一年多全面撤軍後即時想到Christian Caryl寫的《歷史的反叛》(Strange Rebels: 1979 and the Birth of the 21st century)。
阿富汗只是書談到的其中一個重要地方,其他還有中國、英國、伊朗。就在1979年,中、英、伊朗幾個地方出現改天換地的人事、政治變化,把歷史推向拐點,扭轉全球走向以及21世紀的發展。這一年中國第二代強人鄧小平全面掌權,開展改革開放,令中國出現40年經濟飛躍。英國則出了位鐵娘子首相戴卓爾夫人,還有她的市場經濟改革,讓全球政治思潮向右轉。阿富汗旁邊的伊朗則有伊斯蘭革命,大幅改變中東地區的政治、宗教版圖。
想不到的是,向來沒出現在歷史雷達的阿富汗同樣成為推動歷史走向的力量。在這一年,蘇聯為了收拾阿富汗內部政爭殘局揮軍開入喀布爾及其他地區,扶植傀儡政權,正式開啟阿富汗人反異教徒、外國人的聖戰,各種各樣的聖戰組織正正是隨內戰崛起,包括發動911恐襲的阿蓋達和剛與美國簽和約的塔利班。
不過,《歷史的反叛》對蘇軍入侵過程沒著墨太多,反而集中講述入侵前後阿富汗的巨大變化。根據Caryl 的分析,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阿富汗絕非軍閥割據內戰頻仍的國度,而是有點像峇里島及不丹之類的「世外桃源」,並且是當年「嬉皮小徑」重要一環。西方年輕人可以從伊斯坦堡坐順風車穿越伊朗到阿富汗,再到尼泊爾的加德滿都。最重要的是,沿途都不難找到「嬉皮士」的至愛:上好的大麻煙草。當時阿富汗人最愛跟路過的外國旅客閒聊,再分享當地生產的優質大麻,西方旅客(背包客)大都會記得當地的慵懶、輕鬆。
他們走在首都咯布爾街頭可以大啖土耳其烤肉、喝老酒,穿梭美妙的考古遺跡(包括到距離咯布爾一天車程的巴米揚大佛);有點錢的則可以住進洲際大飯店,享受現代奢華享受。
阿富汗民眾不但友善有禮,也很隨性隨意。旅客不難看到沒蓋面紗在街頭抽煙的婦女,還可以找到Billy Joel Eagles的黑膠唱片。沒有人執行嚴格清規戒律,不同教派、種族之間保持一種互不干涉和平共處的平衡,阿富汗政府並可以在東西方冷戰中不選邊及左右逢源。

事情從七十年代中開始變壞,蘇聯為了抗衡美國在中東、伊朗勢力開始積極扶植阿富汗左翼政黨,給予軍事、經濟援助。當這些左翼政黨掌權後,他們意圖以馬列主義、工業化計劃取代伊斯蘭教及與此相關的部落、地方勢力,打破阿富汗不同地區各自為政及「山高皇帝遠」的 寛容空間,逼使各種族、教派嚴分敵我,從走向你死啦我活的權鬥。
1979年,眼見阿富汗共黨始終沒法穩住全國政權,蘇聯老大哥決定親自出手,以正規的40軍為主力大舉開進咯布爾,再分兵各處清剿反對力量,開始了漫長的十年慎戰或聖戰。
這場聖戰讓阿富汗人民吃盡苦頭(死傷難以估計),令當地人越來越種族、教派本位,也令極端伊斯蘭教派以對抗撤旦(蘇聯)打聖戰為號召迅速壯大,塔利班就是表表者。九十年代他們一度掌握全國政權,厲行極端宗教規條,肆意破壞古蹟如巴米揚大佛,把曾充斥咯布爾街頭的異國文化一掃而空。

2001911後美國成了派軍進入阿富汗的「新撒旦」。可近十九年的征伐駐紥帶來的不是政治穩定或多元化,而是喚起新一場聖戰,讓極端教派有再次冒起的機會,塔利班就在美軍漫長進駐後重振勢力捲土重來。而美國經過長期消耗戰後朝野上下皆疲,終於決定抽身全面撤走軍隊,任由阿富汗人自行解決問題。
問題是美軍撤退留下的不是一個穩定、共融的國家,而是極端教義盛行的failed state,搞不好甚至再來一次塔利班執政,重回九十年代的黑暗歲月。至於670年代的慵懶輕鬆大概永遠不會重臨阿富汗。

延伸閱讀:《歷史的反叛》,Christian Caryl 著,林添貴譯,八旗文化,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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