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4日星期一

中國是「躁動的帝國」

  美國重返亞洲,日本放棄二戰後的和平體制整軍頓武,越南、菲律賓對南海主權爭議採取強硬態度,北韓繼續爛仔行為,蒙古積極拉攏俄羅斯、日本投資者以沖淡中國影響,印度對西藏達賴喇嘛增強支持……。中國的外交處境雖沒有六十年末「朋友滿天下,歐洲就有一個阿爾巴尼亞」那樣孤立、那樣慘情,但形勢之複雜兇險,不遑多讓,處理不善的話,過去三十多年和平穩定的外部環境隨時大幅轉壞,直接威脅到中國的改革及發展。
  要管理政經利益交錯、軍事合縱連橫的外部形勢,單靠喊口號,說一些虛無飄渺的話如和平崛起、「文明的獅子」,又或說在主權問題寸步不讓都不管用,甚至適得其反,好事變壞事。也許,更重要的是重新審視中國的對外形勢,特別是當前形勢是如何煉成的,好讓從決策的到真正操辦外交事務的都有根有據,知所進退。
  想俯瞰全局的話,英國倫敦大學政治經濟學院教授文安立(Odd Arne Westad)寫的「躁動的帝國」(Restless Empire -- China and the World since 1750)是個好的起步點。
  文安立選1750年而不是鴉片戰爭作起點是有心思的做法。一七五○年是乾隆年間清朝國勢最鼎盛的時代,是中國王朝世界觀及傳統藩屬關係的頂峯,也是現代中國版圖的奠基時代。要不是乾隆這個十全老人殺敗了準噶爾,把大片中亞草原、綠洲、沙漠地區以新疆的名義變作清王朝領土的一部份,現代中國版圖將會小得多,維吾爾族人及東土耳其斯坦也不會成為安全隱患。文安立選這年作開端可以讓大家從原點(point zero) 觀察中國近代的轉變,讓大家明白當代中國繼承了些甚麼,守護着些甚麼,建立在這樣的歷史基礎上。
  正因為有了歷史的縱深,才能夠明白為何中國跟周邊國家的關係為何成了這個模樣。以蒙古為例,蒙古跟滿州王朝雖有特殊關係,王室之間也相當親厚。但蒙古人其實一直不滿意清朝的統治,不認同乾隆的功績,也不願臣服於繼承清朝的中國。後來蒙古在蘇俄教唆協助下很快就趁清末民初的亂局宣佈獨立,即使因此而成為蘇聯的傀儡也在所不惜。到後蘇聯解體,蒙古必需獨立自主,中國則從改革開放增強實力後逐步變成蒙古的最大投資者。只是,蒙古朝野對中國戒心不減,始終擔心中國對她的領土有野心,於是近幾年志切吸引其他國家的投資者,包括俄國及日本,以平衡中國的影響力。
  在中、日關係上文安立的分析也充滿冷眼旁觀的洞察力。他認為中日關係在這一百五十年間恩怨情仇不斷除了因為軍事、政治、經濟利益衝突,除了因為西方列強的壓力外,更根本的是中國從上到下有一種牢不可破的想法,那就是「懷疑日本的真正目標過去是、目前也仍然是要取代中國,成為本區域中心大國。」中國朝野各界總認為,「再怎麼說日本還是邊陲島國,根本不顗覦中國的地位,這念頭的規範面很重要....逐漸地,中、日關係演變成誰對誰錯的問題。」中國領導人未必願意承認這樣的心態,但從官到民常喊出「小日本」之類的說法,常要搬出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的理據可以看到,中國始終認為過去一百五十年日本是在挑戰中國的位置,現在該撥亂反正過來。當外交常常被我是中心你是邊陲,被我對你錯的思維規限時,雙方的交往根本不可能平順。
  習近平、李克強等第五代領導核心願意看看這本「躁動的帝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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